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份,看來好像掛著一個燈籠。
是和我的身材很相像的男孩。我好像在可怕的夜路上碰到熟人般,深深地鬆了一口氣,大聲叫了他的名字。不曉得是什麼名字,反正叫了個名字就是。影子回過了頭,這一瞬間,我制止住正想奔過去的雙腿。那回過來的頭,在月影下微帶蒼白,一無表情,也一無裝作,就像黑暗裡的紙門的破洞,一片白。
活像粗雕的「能劇」面具上的眉毛、嘴唇,那無色的臉擴大而塞滿了整個漆闇,就在這一刻,我的夢——也可能是記憶,戛然告終。
幼小時,附近有過一個膚色特別白的孩子,我曾為他那種死白受過驚嚇。也許是這樣的經驗,處為那場夢——或者記懷吧。我把這個疑問,向母親提出來。
「村子裡,我,記得沒有『白仔』哩。」
母親在電燈下,沒有停止做女紅的手回答:
「而且,你那時乖得幾乎教人擔心,很少和村子裡的小朋友玩,所以我相信你不會記得任何人……大概只有東京的姑媽常常帶來的貞二吧,每次來到,你都和他一塊玩。說起來,貞二確實很白,眉清目秀的……不過這也可能是他太早就死了 ,才覺得那個樣子。」
據說他是四歲的時候就碰上了大地震(譯註:指東京大地震,1922年),死了。這位表弟,我一點印象也沒有。不過東京的姑媽,我倒記得很清楚。
這位父親的胞妹叫貝冢春,是母親下嫁到清蓮寺前一年,嫁給在東京的一位小公務員的。這小公務員是村子裡的一個地主家老二,和阿春姑媽靑梅竹馬,並且是雙方家長默許的一對。
母親和這位姑媽要好得像親姊妹,母親來到廟裡以後最倚持的,凡事都要去商量的,不是孃家的同胞兄姊,正是這位每逢正月與中元必回孃家的小姑。據說,母親也常常帶著還幼小的我到東京去。
清蓮寺燒掉以後,母親不得不離開村子,而她第一個投靠的,也是這位姑媽,經姑媽介紹,母親到一家小旅館住下來,當上了一名下女。就在搬到東京後約莫過了一年光景,我的記憶才開始增加了鮮明度。每過一段日子,母親就向女老闆請假,到郊區的姑媽家去玩;也許是因為剛逢不久,因而姑媽對我很是疼愛;那位公務員姑父是個鍾馗那樣蓄著絡腮鬍子的可怕男子,但對我和母親卻四時都漾著溫柔的眼光——這些,我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搬到這個小鎮以後,母親不再上東京,不過姑媽倒每年必定來那麼兩三趟,帶來東京的珍異土產。我想,那是因為清蓮寺燒掉了,哥哥智周也不在了,姑媽不再有孃家親人,所以才以回孃家的心情,到我們那個小小的家來看我們的。母親雖然說表弟貝冢貞二膚色很白,但姑媽卻是個小黑炭,有著和照片裡的父親相像的厚唇,給人一種粗卑的感覺,不過很容易發笑,一些小小的瑣事,也可以讓她朗朗地大笑起來,使我並不討厭她。她也依然疼我,尤其每次她來到我們家,母親便也會發出平時罕有的笑聲,故此,光從這一點來說,姑媽的來訪是我所期待的。把我哄睡了以後,姑嫂倆總是談個沒完,而我也常常裝著睡熟偷聽,希望能夠從她們的交談裡,找到解開記憶裡的場面的線索。然而,她們不曉得是有意還是無意,始終是絕口不提村子裡或有關父親的事。
有一次,三個人一起吃飯的時,姑媽那麼有趣似地談起了在東京看過的電影。
「真有趣,那位醫生太太,在藥加了毒,準備把那個男子毒死……」
姑媽好像察覺到自己說溜了嘴,忽然停止了笑,話也不再講吓去了,都往我這邊看過來。母親依然在挾菜,靜靜地吃著。姑媽在短暫的片刻裡嚴肅地觀察了我一眼,然後發出慌亂的笑聲,把先前的話打消了。
我可沒有看漏了眼,雖然是短短的一瞬,可是她確實是擔心她的話,使小小年紀的我想起了什麼事。
剛要上中學的一段期間,我開始懷疑在我記憶的景象裡,母親所砍殺的,是不是父親呢?如果光根據我的記億裡的感受,我無法辨別事情的孰先孰後,不過我倒覺得;母親砍殺一個男子的畫面,和廟焚燒的畫面,在時間上很接近,像是接連發生的。而從母親的樣子,我覺得她似乎並沒有去坐過牢。
這麼一來,母親行兇的現場,該只有一個少不更事的我是目擊證人了。那麼母親的罪行,豈不是還沒有被發覺嗎?換一種說法,母親不就是完成了現今所謂的r完全犯罪」嗎?是不是母親把父親刺殺了,然後為了湮滅證據,在正殿放了一把火,使父親的死成為葬身火窟?
有時,我瞧著母親握住小朋友的手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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