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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到纜在土堤上的一葉小舟,坐上去了。她還向苑田潑了水笑彎了腰。
不必搖槳,順流而下。過了多少時候了呢?月影已斜,該已是深更時分了。
當月再度隱到雲後時,小舟擺了一下停住了。河水在此流入一片密密麻麻的蘆葦叢中,好像是那比人還高的草把小舟纏住了。
「老師……」
靜了有好一陣子的朱子,低聲叫。
「老師。月亮再次露出臉來了,就可以了。請您忘了文緒小姐。」
低細,卻是清清楚楚的話語。
「嗯。」
朱子把側臉靠在苑田胸口。像在聽苑田的心臟跳動聲,一動也不動。不必朱子來提醒,苑田在上了小舟以後,一次也沒想到文緒。那幾乎使他覺得麻煩。但覺累得連口袋裡的藥,都沒有力氣吃下去。他覺得就這樣漂流下去,最後到達的地方就有死。
月意外地早就露臉,月光把燈籠的火光碟機走,包裹住蒼茫夜色。朱子停止了呼吸般地靜默著,這時抬起了頭。
「忘了嗎?」
苑田點點點。
「那就……可以了吧。」
朱子離開苑田,雙手繞到腦後,取下梳子,把束在一起的發解下。發切過燈籠光,倏地垂落胸前。白白的臉,被那有光澤的黑髮包圍住。
也不曉得在那個時候藏在身上的,朱子把一把剃刀取出來,一手緊緊握住一大把髮絲,毫不猶豫地下了剃刀。寒光一閃,刷的一聲,髮絲脫離了朱子的生命,留在手上。以為是要給誰留下來的,卻一無留戀地擲在水面上。它畫下了好幾道影子,雲絮一般地在風裡擴散開來,落在映著燈光的水面上,然後很快地就被黑暗呑嗞掉了。朱子好像在禱告著一般地,靜靜地凝視著它。她似乎是在剛剛還系在自己生命中的一綹綹髮絲裡,看到自己二十五年來並不算幸福,卻仍然有著無限依戀的大半輩子。
苑田想:朱子八成是在想著臥病的丈夫吧。正像他自己把最後的影子留給妻那樣,朱子也想把一束髮絲,留給丈夫的吧。
朱子反反覆覆地做了同一個動作,把所有的頭髮,剪齊在肩膀上,然後頭部一甩,轉向了苑田。
苑田幾乎叫出來。一直沒覺察出來的,原來朱子這麼把頭髮剪短了以後,竟和留短髮的文緒酷似。
「老師,我只在報上看到過文荊�〗愕南嗥����矗�庋�梢園傘!�
苑田被吸引過去一般地點點頭。在淡淡的月光下,細微的輪廓消失了,因而眼前彷佛是文緒的幻形泛現在那裡。
朱子從袖口掏出了紅粉,伸向苑田。
「我的指頭上的胭脂
配以一把熱熱的血
卿含之在卿紅唇裡
靜靜地逝矣」
朱於吟咴了桂川情歌裡最著名的一首。一年前,桂川的春之夜,苑田吃下了藥後,用自己的手指來為文荊�牧襯ㄉ狹俗詈蟮暮旆邸V熳釉諞�笏���鐾��氖攏��矗�熳郵且�蔽男韉奶嬪碭八賴摹2唬��竅臚耆�晌�誹鎪��奈男韝八賴摹�
朱子將紅粉交到苑田手上就合上眼,把唇兒湊過來。苑田彷佛被朱子這一番最後的情意吸引住了,在小指上沾了紅粉,壓在朱子的唇上。朱子輕閉的眼瞼溢位了一滴清淚,但面容卻是平靜的。
——這女人可真跟著我來到這個地方了。
苑田心裡突生感觸。已經遺忘了將近一年的感情,驀地裡從胸中噴湧而出,流瀉到指尖上。沾上了紅粉的小指顫抖起來,禁不住地把朱子擁進懷裡。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朱子太可憫呢?抑無意間想緊緊抱住文緒的幻影,那麼沒命地撫摸朱子的頭髮。在那無限的柔軟裡,苑田一任迸湧的淚水灑落下去。朱子成了一具布偶般,聽任苑田擺佈。
起風了,扁舟又開始在河上滑動起來,水聲成了此行的伴樂。這麼小小的一葉小舟上,兩個生命的餘燼彷彿互相護著一般迭在一起,被蕩下去。
「燈籠的火快熄了呢。」
也不曉得漂流了多久,朱子這麼說著,離開苑田懷裡,把手上的燈籠移到水面上。
「老師,你看。」
在變弱了的小小火光下,細細的波紋好像是拖曳在地的一層層的喪服衣裾,爬過水麵,再過去卻出現了一簇菖蒲花。夜闇在那一小方地方,被染成白和紫兩色。夜風吹得葉兒經晃細搖。在這當中,只有花的顏色靜止著。那顏色雖然濃豔欲滴,而顯然季節已過,令人感覺到一抹殘花凋零的寂寞。
「客棧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