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第1/2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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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平一直拖到第一天暮色四垂時,才字字斟酌地寫出第一封自罪狀,由程潮送去了宮裡。
他這輩子寫過許多摺子,但只有這一折,用了近百張紙,寫了又撕,撕了又寫。
自陳罪情,如同自煎心肝。
吐的錯處少了,無疑是欺瞞上意,到了這個時候還不知道悔改。
可真要是做過什麼都樁樁件件地交代個乾淨,這會兒恐怕會死的更快,當街凌遲也不為過。
他這輩子從沒這麼想求助旁人,哪怕求白首輔過目一二也好。
偏偏就只能一個人關在書房裡,對著滿案廢紙發愣。
自罪狀很快交到柳承炎手裡,一眼掃去,盡是模糊婉轉之語。
乍一看什麼都說了,什麼又都沒說。
提了貪墨,但只說自己是心陷囹圄,行事有差。
提了賣官,但轉化為舉賢推能,識人不清。
“好大的本事。”他冷笑一聲,把摺子丟給程潮:“留著,你繼續等。”
程潮下意識伸手接好摺子,不太敢問。
……等什麼?
“你不知道?”柳承炎轉身看他,如弈棋時心有全域性一般。
“今晚恐怕就有人等不及了。”
果不其然,還未到子時,有三封摺子跟著到了宮裡。
兩封署名,一封無名。
署名的來自工部禮部,自陳在前朝有罪。
這種屬於平日犯錯太多,心裡根本壓不住事。
工部禮部尚書恐怕都和張平利益往來密切,此刻便是不割席,回頭張平什麼都供出來,恐怕更加百口難辯。
還不如現在認幾個輕一點的罪,再裝死未必能留全屍。
匿名信是從宮牆外拋進來,被侍衛撿著了拿進來。
瞧著像是南黨的手筆,把數條罪證剝了個乾淨,直言張平小人千刀萬剮死不足矣。
程潮把三封摺子收好,見皇上還沒有休息的意思,這次有了反應。
“莫非……晚上?”
子時一過,又有訊息陸陸續續傳了過來。
宮裡噤聲無言,宮外人心惶惶,甚至有傳聞說張平已經死在了家裡,悽慘無比死無全屍。
也有人放訊息說張平把文武群臣都拉下水了,裡裡外外潑了不少髒水,大要讓所有人跟著陪葬。
張府被錦衣衛封的猶如死墓,連著十二時辰都悄無聲息,更惹得眾官議論紛紛,哪怕獨坐也不得安寧。
這一夜,百官再度無眠。
倒是聽說白首輔家裡鼾聲綿長,睡得很好。
天未亮時,文武列陣上朝,都頂著烏青眼圈互相打量,想從同黨和對黨的臉上看出些什麼。
新帝未即位前,朝裡涇渭分明,勢力範圍尊卑高低都分得極清楚。
張府突然被封,直接擾亂整缸渾水,便是從前交好攀附的高枝也成了危處。
白睦序漫步上前時,幾十雙眼睛緊盯著他。
按理說,他是如今北黨之首,還和張平來往密切。
現在這樣從容平靜,難道是裝的?
聖上在最高位,遠遠地看不清面容。
天色一片青白,風吹來冷寒入骨。
陳毫高聲道:“宣,錦衣衛指揮使程潮。”
程潮手執張平摁過手印的自罪書,巡展一圈,高聲奏讀。
眾官聽得膽戰心驚,沒有一個人提前收到半點訊息。
他們清楚張平為人如何,甚至清楚他在鄉下佈置了多少良田,家裡供得神佛皆是純金。
也正因如此,一份避重就輕的自罪書當廷讀完,眾人皆是面色複雜,也有利益相關者悄然鬆了口氣。
皇帝頷首,低語一句。
陳毫轉而尖聲道:“賜,廷杖!”
廷杖?!
這便要上廷杖了!!
若是沒有前朝之事,這原本還真是個好事,當稱是張平的福分。
廷杖,顧名思義,是當眾鞭笞的長杖。
這木杖不僅粗皮硬質,擊人的一段還要包上帶鉤刺的鐵皮,活活能把人剮掉一層皮。
但在先帝柳承釗之前,文官以受杖為榮。
剛直諫上才會受杖,忠正清明才會受杖,雖可能被這鐵皮棍子打得血肉模糊喪了命,可受了這杖才是了了為官一生的心願,當真可以名留青史,受人敬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