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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酒流通,覺得投緣如此不負平生,日復一日,瓶子擺滿窗臺,有時飲過子夜,無處打酒,便開了車到保羅?安格爾的麗舍“偷酒”。那時他是博士生,我是第一年教書,朋友們不免前來警告,珍惜光陰要緊哪!
准此,酒之為物,亦有出自不同的原因而為人所惡。善飲豪情之士其酒量不啻於懷壁有罪。論詩的人,亦有不喜詩中有酒的。以《文心雕龍》為例,其討論文藝寫作從動機到技巧,無不精微。然而卻不賦予酒在文學作品中創美的位置,在“辨騷第五”中唯一提到“飲酒”卻稱之為“娛酒”,並引申為“荒淫”。其實在劉勰時代,酒在詩中已取得了生命,古詩:“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斗酒相娛樂,聊厚不為薄。”蘇武:“我有一樽酒,欲以贈遠人”,李陵詩:“獨有盈觴酒,與子結綢繆。”迨酒在詩中的生命力到魏武已佔主題地位,“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固影響後世千古!“朝日樂相樂,酣飲不知醉。”是一種進取精神。嗣後以酒為主題或副題的佳作不知凡幾,劉勰一概將其忽略了。《雕龍》對技巧與道德功能可說是精雕細琢,因為缺了一份性情,論美則與美隔,論情則與情乖,其基於佛經的意識形態,把一部五十篇的《雕龍》弄成了“雕蟲小技”。他不喜酒出家為僧則可,忽視“酒”則是忽視了原創和突破力的文學意象,不能入理。到今日,仍有學者本著雕龍式依附某種意識形態,甚至是中外兼收,正是“不學詩無以言”的反諷。實際上酒不是屬於詩人的專用品而是屬於眾人的層次,屬於俠義、俠情的世界。《史記》以執中的手法給酒予公平的價值,又與俠情結合,使人傳頌。《左傳》則將酒與私情結合,例如:“齊惠變高氏皆耆酒,信內多怨……”因嗜酒而寵信婦人,至於亡國。這是對酒的鄙視,雖亦是與眾人有關的故事,恐怕只有“關夫子”才會欣賞了。
詩人瘂弦為臺灣“酒黨”撰《黨歌》一首,為黨魁曾永義教授激賞,每飲之前必起立吟唱:“酒是我們唯一的飲料,……”這第一句就已經是絕唱了。我個人正是如此,飲酒和讀詩是唯一的飲料和唯一的食品。沙牧生前,在酒後封我為詩酒的“五星元帥”,可惜我指揮文字和號令酒事卻常常大亂陣腳。多年前瘂弦戲稱我“謫仙”,李白受稱“謫仙人”到了晚年竟為此詠詩自傷,有此必要嗎?其實所有的飲者都是不老的謫仙。未卜先知的林雲先生曾書一聯贈我,聯曰:“酒能養性仙家飲之,酒能亂性佛家戒之。”我想最好的還是先成仙罷,成仙不成成佛還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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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天:怎忘得、從前杯酒——酒友紀事(1)
談酒、不能不說人,尤其是愛酒的人,“酒中知己”。沒有人,酒只是物,而且是死物,哪能產生什麼解憂、穿腸等作用?更體味不到蘇軾《採桑子》“尊酒相逢,樂事回頭一笑空”的心境。東坡先生在多景樓頭,詠歎平生,自有其幽憤所在,卻不必人盡皆同。樂事回頭,相逢杯底,許多時候是無限溫馨、萬般情牽的。但東坡畢竟瀟灑,只謂笑空,哪怕“多情多感仍多病”。想至此,儘管讓東坡“停杯且聽琵琶語”,來一幕情景交融、音畫轉位,宣發他“醉臉春融,斜照江天一抹紅”的鬱勃罷!這邊廂,援引清顧貞觀膾炙人口的《金鏤曲》二闋中句,“記不起、從前杯酒”,並反其意而用之,那就是“怎忘得、從前杯酒”?
是不能忘。
大碗酒大塊肉的日子:粵北宰羊煮糯米酒
卻說勝利還鄉,是讀小學的年紀,在粵北著名山城外祖父家暫住,這才初識酒味,受酒的洗禮!記得是冬至之日,破曉時分,天寒地凍,兀自蜷縮於溫暖的被窩做夢,不知怎的,竟為連串高亢刺耳咩叫警醒,隨後傳來陣陣忙亂的聲音。好奇心起,顧不得氣溫嚴酷,匆匆起床穿戴妥當,便跑出去看個究竟。那如眾多人等,早圍成一圈又一圈,原來是宰了兩頭羊(按粵北客家人風俗,每逢冬至,宰羊煮糯米酒,闔家共享)。
只見外祖母發號施令,幾名長工就著水槽,七手八腳,迅即去毛剔骨斬頭清洗切割完畢。接著,有人抱來大堆柴火,置於水泥地上,又抬出數甕開封紅曲糯米酒,安放柴火堆當中,一大塊一大塊羊肉則悉數置入酒甕,重又以紅紙溼泥封蓋。此時外祖母叫眾人避開,隨即點燃柴火。一瞬之間,烈火熊熊,周遭亦溫暖如春。如是自晨至暮,先是猛火,其後加炭,以慢火燉熬。至午後,那酒肉之香,即已隱隱可聞,引得一眾小饞嘴兒,一次又一次,與那幾條黃狗一道,對著酒甕,逡巡不去。
好不容易,等到炭火熄滅,暮色四合,外祖母才叫長工點燃氣燈,抬出案桌,捧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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