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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上的人隔老遠都能聽見。起初大家都害怕,不過聽久了,反而覺得好聽,漸漸的,也不怕了。
桃木穿胸的男旦和小生是一起下葬的,墳頭上豎了兩塊石碑,當然,石碑上寫的名分是——兄弟。
——月老雖把婚姻掌,有情人才能配成雙。泥塑木雕是偶像,不解人間鳳求凰。
——立墳牌,立墳牌,梁兄你紅黑兩字刻兩塊。黑的刻著梁山伯,紅的刻著祝英臺。我和你生前不能夫妻配,我就是死也要與你同墳臺……
第二談 冥婚
(一)
這個故事是舅舅家對門的一家刀削麵館的老闆講給我們聽的,他是山西人,姓何,我們這一輩人管他叫何叔。何叔不太像個賣面的生意人,而是帶著那麼點兒文質彬彬的味道,聽表姐說他是為一個女人來到這個城市的,但是到現在為止何叔一直是單身。我承認我是個八卦的人,總覺得何叔眉宇間帶著那麼點所謂的“淡淡的憂鬱”,所以總想知道他身上有些什麼故事,當然,話到嘴邊就變成了“你知不知道什麼好玩的故事能給我們講講”這樣的話,於是何叔就成了第二個故事的主講人。
“你們想聽什麼樣兒的故事?”何叔端著茶盞問我們,“我活這麼大,也沒見過什麼世面,到的地方有限,不如給你們講個我老家的故事吧。不知道是不是真事兒,反正是老人小時候講給我聽的——”何叔用目光徵詢了一下我們的意見,看到我們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他便笑著呷了口茶,不緊不慢地開始講了起來:“你們知道,我是山西人,山西商人是最出名的,這個故事就是關於我們山西人走西口的故事。那會兒還是清朝呢,在晉中壽陽縣的某個莊子上——”
時間已經是深秋了,太行山下自古缺水,深秋時節,地上裂開一張張嘴衝著灰濛濛的天討水喝。今天中午恰好還起了大風,秋風捲了枝頭寥寥數片枯黃的葉子,又裹帶了些黃土,一路揚起一片黃色的煙塵,山間的小路上幾乎沒什麼人,又冷又幹的天氣,都願意蜷縮在家裡,壽陽縣數一數二的大戶周家卻偏偏選這麼個時候——迎親。
花轎是大紅的,兩個轎伕抬得穩穩當當,顯然新娘子不沉。和其他的迎親隊伍不同的是,每個人都拉著臉,沒有半點喜氣樣兒,迎親的喜娘也哭喪著臉。而且,轎子的四角還掛著四盞——白色的燈籠。轎子抬到村頭的路口時,正好撞上幾個結伴出門討活計的年輕人在和自己的家人告別,身上的褂子是顯然是舊的,但也漿洗的齊齊整整,補丁也看不出來了,窮家富路,這是國人的傳統。年輕人們略帶稚氣的臉上都充斥著一種惶恐和嚮往交織的奇妙表情,到最後,瀟灑地扛起褡褳,擺擺手,將家人的千叮嚀萬囑咐都揮入夾雜著沙塵的秋風裡,只在轉過身去之後,才會偷偷的抹一把眼淚,甩在地上,眼淚融進土裡,恐怕是最後一次這樣肆意地揮手拭淚了——出了這片地界,流汗比流淚值錢。
在轎伕抬著轎子經過他們身邊時,轎子裡的新娘子突然喊了一聲:“停下。”轎伕和喜娘聞言都停住了腳步,向轎子裡望去。一雙纖細的手把轎子的側簾微微掀開了一條縫,停了停,轎子裡發出一陣沉重的嘆息,然後便放下了簾子。喜娘對轎伕遞了個眼色,轎伕低頭起轎,繼續趕路。身後傳來彷彿能往人心尖尖上劃刀子一般高亢銳利的歌聲:
“哥哥你走西口,
小妹妹我有話兒留;
走路要走大路口,
人馬多來解憂愁。
哥哥你走西口,
小妹妹我苦在心頭。
這一去要多少時候,
盼你也要白了頭……”
大風又揚起一把塵土,嘹亮的歌聲在這一片塵埃裡顯得分外清晰和刺耳。但是,沒有人回頭。
周家是壽陽縣排名頭幾位的商賈大戶,周家太爺該算是這一代最早一批出關走西口的山西人,經過三代的經營,周家的商號名為“長順川”,長順川下的幾十家分號已經遍佈十來個州縣,算是壽陽乃至整個晉中商戶裡的翹楚了,這幾年的生意更是延伸到了關外,做到了庫倫和伊爾庫茨克的邊境線上。家大業大,自然譜也大,今日周家這出詭異的親事,說白了——就是為周家一年前暴斃的二少爺辦的。
“死人娶親?”表姐驚訝地喊出聲來,我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何叔點點頭:“周家二少爺是前一年出門押貨的時候,行至安慶竟突然得了疾病,才一夜,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這門親就是替亡故了一年的週二少爺娶的。”
“死人為什麼還要娶親?這不是白白地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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