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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可以達到的心理高度”。我想,在很多時刻,我過度描繪了中國社會的地下室,卻忘記了還有閣樓的存在,那個一心要為建設更美好的社會而付出的一代代中國人。不能假裝一直以“知識分子的批判性”來為自己智力上懶惰、情感上缺乏細微的感受力而辯護,在過去的一個多世紀中,我們已經不停地看到知識分子以強調批評性的面目示人而陷入了自我沉溺的境地。
還是讓這一切從語言的改進開始吧。端莊、清晰而精確的語言是必需的,當批評什麼時,不是籠統地下一個結論,而是給出更明確的例證、更細節的描述。也不是那種總是自以為是的嚴肅,幽默感不是缺乏價值判斷,而是對世界的複雜性的一種更深入的理解。
石硤尾的大火(1)
走出地鐵時,正下著小雨。11月,香港最好的季節開始了,駭人的炎熱與潮溼已經退去。生活在熱帶的人都會贊同李光耀的判斷,這位現代新加坡的奠基人相信,過去一千年中世界最偉大的發明既不是蒸汽機也不是火車,而是空調,如果不是這項發明,廣闊地區的人們仍在炎熱中昏昏欲睡以度日。今年夏天,似乎整個香港都在爭論大廈裡空調的溫度應該設定為幾度,一些人抱怨在商場裡被凍得要命。
“這是中環的溫度”,我記得本地電視臺一位脫口秀主持人的精確判斷。明顯偏低的空調氣溫,為那些穿西裝的商業人士所設,那些短短的頭髮用髮膠豎起來、偏瘦的身材被包進合體的黑西裝、講流利英語的年輕人,是中環街頭的景觀之一,他們精巧、溫和與靈活,似乎象徵了香港在全球經濟中的角色——儘管它不佔據任何資源,卻擁有一種服務各種行業的專業技能,並在各種合作者面前都應付自如。對於溫度的控制從來都是香港的特權,在空調發明之前,只有歐洲人可以住在更為陰涼的半山區,而現在,大廈裡的氣溫是專為銀行家、律師這些職業人士而設的。
石硤尾站是1979年10月1日開通的,從觀塘到這裡,是香港地鐵的第一段。那是香港當年的盛事之一,港督麥理浩參加了剪綵,任期為1971—1982年的麥理浩是香港歷史上身材最高、任期最長的港督,他也經常被公認為是將香港從一個殖民地城市轉變為獨立的city…state的領導人。直到今年,在為了紀念其亞洲版誕生60週年,《時代》仍將他視作改變了亞洲歷史的英雄之一。
地鐵通到石硤尾的場景,令人雀躍。電車標誌著20世紀初的香港,那個殖民地氣息仍然強烈的時代,而地鐵是那個急速到來的新世界的表徵,1979年的香港既為自己取得的在亞洲僅次於日本的富裕程度而自豪,又為它未來是屬於英國還是歸還中國的命運而憂慮,像香港昔日一樣——未來總是不確定的,不要對抗新時代的到來,而要在新時代帶來的新機會中,依舊佔據領先。
在小雨裡走兩分鐘,我就看到了兩幢已經停用的徙置大廈,它們都是7層高的樓房,一層一層像火柴盒一樣疊加上上去,一排排水管道從頂層一直通到一層,使得大樓像是有很多個H組成。每層由若干間12平米的房間,共用的衛生間,廚房則是走廊裡一個接一個的火爐組成。這樣的樓房在石硤尾有29棟,如今它們都被鐵絲網所圍,紅色牆身已經斑駁不堪,“此屋已被房屋署收回,不得擅自入內”告示貼在每一扇門上。
石硤尾不是我熟悉的那個香港,不是那個由銅鑼灣的百貨公司、中環的金融中心、旺角與尖沙嘴的重慶大廈構成的香港。星期六下午的石硤尾安靜得甚至富有詩意,我坐在一家叫金沙的茶餐廳裡,喝凍奶茶,吃牛楠蔬菜飯,斜對面是即將被拆卸的H型的舊樓。已經講得一口標準的廣東話的四川服務生,不知道那些樓房的來由,她是新一代移民,在她進入香港時,這已是中國人最嚮往的城市了,在80年代至90年代初的一段時間裡,對一代中國人來說,香港幾乎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標籤,香港的明星時尚、香港電影與音樂都令人著迷,餐館喜歡標榜自己是港式風味,一些城市甚至將自己那些繁華又有點“墮落”的區域稱作小香港。
但是,對面那些H型的樓房,是更為真實的香港故事。因為一場大火,石硤尾成為香港歷史上最為著名的地區。那是1953年12月24日晚上(香港的歷史與聖誕節總是緊密,1941年日本人開始攻擊香港也是那年的聖誕夜)。那時,香港正被源源不斷的難民所困,1945年香港擺脫日本統治時有60萬人口,1950年則超過了200萬,這個數字在1960年時,達到將近300萬。
像之前的100年一樣,香港的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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