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認命吧_18(第1/2 頁)
唯有一點值得宣帝高興的,就是軍中暫且未見病情。
隨著朝務日漸繁重,宣帝心中越來越煩急,身上也燥熱得穿不住衣服。偏偏到了耕藉禮那日,他還要換上正式禮服,先行過一個十二分繁複的祭禮。
待行過禮,宣帝只覺頭腦昏沉,口鼻都要冒出火來。好容易換過禮服,到了謖田當中,才覺有一絲涼風自東方吹來。
然而這風竟也不能提神。宣帝扶著犁還未邁步,忽然覺著鼻中湧出一股熱流,眼前一黑,身子便直挺挺向後倒去。
19、侍疾·上
宣帝這一病倒真是來勢洶洶,人一倒下去,就再沒能起來。
開始御醫只當他這些日子政務繁雜,心中本就有火,夜裡又貪涼著了風寒,有些發熱而已。孰料一劑桂枝湯下去,這病竟一發不可收拾起來——宣帝當晚便又鼻衄出血,神智也有些不清楚了。太醫院諸人又重新探脈,試著開了小青龍湯,又用涼水為宣帝擦身降溫,法子使盡,竟也不見好。
宣帝被折騰得也睡不沉實,歇過一覺,略略明白了幾分,忽然叫王義:“你去告訴何丞相:朕白日發病之事,萬不可傳到西北,以免軍心動搖。”
王義帶著幾分哭腔應了喏,又苦苦勸他:“聖上如今可安心養病吧。若不是前些日子貪涼,睡得又晚,今天怎麼會病得這麼厲害呢?”
宣帝也嘆了一聲,只覺著身上燥熱難當,偏又發不出汗來,便隨手將寢衣扯開了幾分。眼角餘光不經意掃過領口間,卻叫他當場愣住——那一片早已恢復潔淨的胸口上,竟多了幾點或淡或濃的紅斑。
莫不是成帝作祟……還是那個神仙降罰於他了?
宣帝實在不敢多看,自己合攏衣襟,緊緊咬住齒關,心底似潑了一盆冰水,當即寒徹入骨。他怔怔坐了一陣,腦中彷彿都空了,過了許久才回過神來,低低叫了王義一聲:“替朕拿筆墨來。”
王義勸道:“聖上病體沉重,不可勞心費神……”
宣帝不耐煩地說道:“叫你拿就拿來,朕縱要死也不差這一時!”
王義拗不過他,委委屈屈地奉了紙筆過來。宣帝提起筆來,卻見手已有些發抖,便叫王義斜託著紙,自己拿左手握著右腕,凝神定氣數息,終於穩穩落了下去:
“大將軍如晤。前日奏疏中事,朕已盡付六部處置,必不使卿在軍中受人掣肘……”
只寫了短短几句話,宣帝便覺眼前有些發花,也就扔下筆,吩咐王義:“朕以後怕不能再寫信了,這封你先收好,明日著人送至軍中,安撫住大將軍……”
他放下手時,腕間一點紅色半隱半露,正落在王義眼中。
王義急得連信都扔了,捲開他的袖子看了兩眼,忽然厲聲叫道:“癍疹……聖上,您這怕是著了……時疫了!”
他一聲喊罷,便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叫太醫。宣帝便將袖子捲了又卷,乾脆把上衣脫了,看過胸腹兩臂。果然各處都浮了些斑痕出來,有深有淺,形狀也不大規整,就連四周面板都有些發紅。
原來是染了時疫……宣帝心頭竟有些喜意。雖說他一向也不大信鬼神之事,但重生以來,許多事都透著蹊蹺,逼得他也不由得疑心生暗鬼。此時知道了是瘟疫,倒比成帝來向他索命……至少說起來也不那麼丟人了。
宣帝因便輕鬆了幾分,重新將衣袖套上,又撿起那封書信——他既得了疫症,這信卻也萬不可送到軍中了。只願在朱煊發現不妥之前,他這病已能好起來了吧。
宣帝苦笑著將方才寫的那封信撕碎,叫宮人拿去火上燒了。不一時太醫便魚貫而入,這回面上卻比從前更惶惶,重新把脈觀舌,看了宣帝手上紅斑,又問了王義飲食情況,五個人就開出七八個方子來,總以清瀉疏導為主。
可幾劑方子下來,也未見有多管用,宣帝身上癍疹反倒越發越多,出血也越見頻繁,不只從鼻中,有時口中也吐出血來。且不知是用藥還是病的緣故,他每日昏睡的時間漸長,偶爾醒來時,神智也不算太清醒,身上癍疹更是陣陣痛癢難當。
他就又有些信起報應之說——若不是報應,京西的疫情也控制得宜;何丞相七八十歲的人了,都不曾染上這病;怎麼他這個年輕力壯、自幼騎射的皇帝反而病倒了?
昏迷之中,宣帝就覺著有人往他口中灌藥。他這些日子叫苦藥折騰過頭,聞著味道就想吐,哪裡肯張嘴。相持了一陣,那藥就順著下巴流進了衣領中,喂藥那人只得放下勺子,拿手帕替他擦拭。
房中影影綽綽有人說話,還有些細微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