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回(第1/3 頁)
、清斯濯纓,濁斯濯足
鏡國,新曆安平一百五十六年夏。
十年間,十萬大山與履天壇戰火愈燃愈烈,死傷百萬不止,南方荒野,焦土萬里,流血漂櫓。
十年間,眠鳳廊火凰繼承宗主之位,火凰年紀尚幼,不能自作決斷。以四代首徒驚花為主的主戰派和以四代大師姐九歡為主的主和派分權並立,雙方爭執不下,火凰無力介入,實際已被架空。
十年間,歸靈寺有佛道大能成就聖位,自此佛門萬載無聖者的頹勢被一舉挽回。歸靈寺借眠鳳廊內亂之機,大肆擴張,直逼解憂崖。由第五代嫡傳弟子覺鸞繼承佛道大統,弘揚佛法,一統雪山。
十年間,洞玄子被接引入仙門,神隱十子齊聚,除十子之首神霄子蹤跡全無外,其餘九位仙尊悉數投身亂世。
十年間,鬼道正統傳人現身南方前線,酆都城虛影於慈安城上空降臨,與國師府華表分庭抗禮。不久後該鬼道嫡傳被國師以履天聖壇親自擊退。
這整整十年間,南北各大道統紛紛投入戰亂,而遠居無妄魔境的魔道正統,依舊無聲無息地沉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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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泉漱石,松影疏斜,溼潤的泥土踩上去“噗滋噗滋”地作響。
望月峰處於整個六道閻魔宗地勢最低的地方,昨夜一場驟雨,這邊山腳下便是溪流湍急,連個落腳的地方也沒有了。
都以為無妄魔境窮山惡水,其實風景不遜仙境。六道閻魔宗居於無妄魔境正中,幾大主峰上景緻各有千秋,以這望月峰為例,山中曲徑通幽,景色十步一變,或是山石怪木,或是流水落花,或是雲霞萬狀,或是大雪紛飛,四時變化,一日之內就可以見全。
按說如此佳境,門下弟子來悟個什麼天人合一之道也是甚好,偏偏望月峰終年都冷清得不像話。
外門弟子張小文踩著溪流上突出的石頭,一步步跳著走,沿著溪流向山上趕去。這鵝卵石被衝了一晚上,又陷在淤泥裡,滑不溜秋的,也虧得他是修行之人才能把握住平衡。
這麼過了河,又趟過泥地,好不容易才到了半山腰上。張小文往四周瞧了瞧,空無一人,萬籟俱寂,偶爾聽得一聲悽切的鳥鳴他毛骨悚然。
他累得不行,把腿從溼泥裡拔.出來,剛抬頭就看見濃蔭遮蔽下的亭角。
那是一個很破舊的八角小亭子,河水昨夜漫出,一條細細的溪流蜿蜒著環繞小亭。亭前有一棵枝葉濃密的老樹,裡面影影綽綽地看不大清楚。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
一個幽眇的聲音從亭子邊上傳過來。
張小文猝然停下腳步,滿臉驚恐,他嚥了咽口水,額上有冷汗冒出,原本只是心懷僥倖來避避暑氣,沒想到居然給遇上了!話說那人不是常年坐鎮望月峰頂麼,現在怎麼會在這種狹小.逼仄的亭子裡?
“若是累了,便來亭子裡坐坐吧。”那個低沉而柔和的聲音漸漸清晰起來。
張小文手腳都僵硬著,不敢反抗,他像是被牽了根線一般,飛快地衝進了亭子裡。進去前他隱約瞥見亭子上的匾額,正是滄浪亭。
他緊張地觀察亭子裡面,雖然看上去破舊,但四周十分乾淨。亭角上站一名有兩個他這麼高的壯漢,滿臉彪悍之氣,裸著上身,下面簡單地裹了層獸皮。那壯漢旁邊的長椅上還乖巧地臥著一個少女,這少女面容精緻妍麗,穿著一身厚厚的祭祀服,似乎也不覺得天熱。
張小文恐懼地發現這兩人眼中都沒什麼神智,他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自己擅闖望月峰不會也被那人變成這副樣子吧。
嘩啦啦的水聲從側後方傳過來,張小文強迫自己忍住別回頭,但那種細細的流水聲彷彿帶有無窮的惑神之意他完全不受控制地看了過去。
立於溪水中央的女孩兒赤足盲眼,白衣單薄,她彎下腰掬起一捧清澈冷冽的溪水,然後澆在了手中。水似乎順著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滑了下去,飛濺成萬千姿態,在微小的光暈下折射出璀璨的色彩。她低著頭清洗手裡看不見的兵刃,黑髮滑下來,與盪漾的水色交織成柔和而安定的光影。
張小文差點看傻了,倒不是對方有多好看,只是覺得這個人根本不應該以這樣一種超逸絕塵,不染世俗的姿態出現。怎麼想,這個人的背景色都應該是血紅的。
“清斯濯纓,濁斯濯足,自取之也。這位小道友,你說是也不是?”那女孩兒似乎笑了一下,張小文頓時渾身發涼。
“尊、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