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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大維和顏悅色地看著我,“你內心一直有恐懼,擔心自己的身體會出現的某種變化和自己的寫作陷入困境,比如懷孕比如書出版的前景自我表達的焦慮,你渴望心想事成,但總有一些東西在卡著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嗎?這些就來自於你自身假想的牢籠,馮馬士·墨頓說,‘人世間惟一真正的愉悅,是從自我設定的監獄中逃出來,’說說你的感情生活吧。”
“不算太糟,但也不是完整的。”
“你在擔心什麼?”
“永遠消除不了的虛無感,同時還有一種愛的汁液鼓鼓囊囊地盛在我的胸膛裡,卻無法釋放,我愛的男孩不能給我一次完完全全的性,甚至不能給我安全感,他吸麻醉品,與世無爭,抱著小貓去了南方,彷彿隨時都會離開我,我指的可能是永別。一個己婚男人卻給了我一次又一次的身體的滿足,但對感情對內心的虛無感起不了作用,我們用身體交流,靠身體彼此存在,但身體又恰恰是我們之間的屏障,妨礙我們進一步的精神交流。”
“對孤獨的恐懼才使一個人學會去愛。”
“我想得太多,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男人不會願意與想得太多的女人交往吧,我還能記住我的夢並記錄下來。”
“所以說人生並不簡單,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重視自己的所思所想一舉一動,你己知道怎麼做,用精神分析克服絕望,你不甘於平凡,你天生有魅力。”他的話很溫存,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經常這樣安撫女病人,自從找他做分析師後,我就不太在平常約他吃飯、打球,跳舞了,因為擔心一舉一動盡在他眼皮底下被時刻分析。
陽光照進來,一些浮塵像思想的微粒一樣翩躡起舞,我在沙發上迷迷糊糊地支著腦袋,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女性意識成長中覺悟了。我是不是一個有魅力的女性,我是不是有些虛偽、勢利、呆頭呆腦,生活中的問題連成一片,我要花一生的精力就為了能克服這股來者不善的力量。
聖誕節。整整一天沒有人給我打電話。黃昏的時候天是灰色的,但不會下雪,上海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在該下雪的時候下雪了。我看了一整天的影碟,抽了一包半七星香菸,無聊得透不過氣來。我給天天打電話,沒人接。給馬克打電話號碼撥到一半我就放棄了,今天晚上我的確是想和一個什麼男人說說話,呆在一起的呀。
我煩躁不安地在屋裡走了一圈,最後決定必須要離開這個屋子,去哪兒我不知道,但我在手袋裡裝了足夠多的錢,我的臉也化過妝,我想今晚一定會有該發生的事發生。
我招了一輛計程車,司機問,“小姐,去哪兒?”我說,“先隨便兜兜吧。”車窗外的街景充滿節日氣氛,儘管聖誕不屬於中國文化,但同樣給了年輕時髦的人群一個可以縱情狂歡的理由。不停看到有情侶雙雙對對出入於餐館,百貨公司,手裡拎著購物袋,商店也在藉機打折促銷。一個又將充滿泡沫歡樂的夜晚。
司機一直在跟我搭話,我懶得理他。計程車的收音機裡此時正在放一段吉他的solo,然後主持人的聲音嗡嗡地響起,說的是所謂北京新聲中脫穎而出的一支樂隊,然後很奇怪的,我聽到了我熟悉的一個名字,樸勇。
幾年前我還在雜誌社的時候去北京採訪過他和其他的樂隊,當時我們手拉手在夜晚12點的時候走過天安門廣場,他站在立交橋上說要向我表演行為藝術,他拉開拉鍊對著天空小便,然後他托住我的頭親吻我的嘴唇。這種粗放形式的浪漫使我好奇,但我擔心與他做愛時他會要求在我身上撒尿,或者還有其他什麼的怪招兒,我們一直只是單純的朋友關係,並且很少聯絡。
樸勇的聲音在電波里出現,他回答了主持人一個有關音樂創作的平庸的問題,然後他開始與一些聽眾交流。其中一個女孩問他,“中國有沒有真正屬於自己的搖滾”,另一個男孩問他周圍的女性給了他怎樣的音樂靈感。他咳嗽幾聲,用低沉性感的聲音對著孩子們胡說了一通。我叫住司機,“在這兒等我幾分鐘。”
我說著下車走到路邊的電話亭,插迸IC卡,很幸運地,我沒費力氣就撥通了電臺熱線。
“你好,樸勇。”我高興地說,“我是倪可。”接著我就聽到了一陣誇張而動人的問候聲,“嗨,聖誕快樂!”他在電臺節目裡有所顧忌,沒叫我“寶貝兒”。“今晚來北京吧,”他輕率而快樂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