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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啐口水!”天壽趕忙制止,皺起了眉頭,“誓也可以隨便亂髮的嗎?”
胡昭華故意連連地說“天打五雷轟”,他喜歡看天壽著急的樣子,因為這孩子平日太文靜太喜怒不形於色了。但天壽很快又淡然了,說:“你是不是常常賭咒發誓啊?要這麼著,你拿冷香他們怎麼辦呢?”
“他們算什麼!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不過一時興至,過去也就完了。”
“你還有那麼多大小夫人呢。”
“你從小就唱《長生殿》,還不懂得三千寵愛一身專嗎?”
天壽又不做聲了。
頭頂上的西洋玻璃吊燈華彩四溢,在天壽粉光玉潤的臉上流蕩,煥發出一片嫵媚和溫柔。胡昭華再也忍不住,上去一把攥住了天壽的小手,幾分傷感幾許怨恨幾多強制地說:“韻蘭韻蘭,你就真的這麼狠心?……”
天壽受驚似的,極快地抽出手,跳身離座站得老遠,紅頭漲腦,幾乎要哭出聲,好半天,抽抽搭搭地說:“我們家祖傳的死規矩,賣藝不賣身!”
胡昭華好氣又好笑,又有說不出的憐惜,心下想這孩子對自己吸引力這麼大,或許正是因為他很難到手吧。他故意長嘆一聲,說:“這規矩是你那不成器的爹教導你的吧?”
孩子賭氣回答說:“再不成器,爹也是爹!”
“好好好,果然是個大孝子!”胡昭華笑著調侃,“他管你這麼嚴,他自己倒……�”
一語未了,樓下一片喊叫天壽的聲音。天壽急忙抽身朝露臺跑,一邊大聲答應著;胡昭華快步跟在後面。一片夕陽,正照著急急走來的一群人,看得十分清楚:是冷香他們客氣地陪著三個男子。走在最前面的是天壽的師兄天福,他已經看到露臺上的師弟,正大聲喊道:“天壽!你看是誰來了?……”
天壽大叫一聲,扭身就往樓下跑。胡昭華沒攔住,也就跟他下了樓。王師爺正站在樓門口,兩人目光一對,王師爺小聲說:“沒成?”胡昭華笑著搖搖頭。
那邊天壽已經衝了過去,一把抓住天福身後的那個人,大失常態地又是捶又是打又是搖,嘴裡喊著叫著笑著:“哎呀,師兄,師兄!……你可回來啦!多少日子也不給我們個信兒!該死的鐵鍬!……”
王師爺驚奇地聳聳稀疏的眉毛,“呀,天祿也回來了!當年您家班裡的三玉筍都在眼前,怪不得他們能進園裡來呢……”
胡昭華沉著臉,說:“是冷香帶進來的,好拔眼中釘。”
王師爺試探地說:“便強留,又如何?姓林的已革職,何懼天福?”
胡昭華搖搖頭:“我早就對你說過,兩情相洽方是至境,你還是不懂……況且,你細看看後面那個人。”
王師爺傾身向前,仔細望望,倒抽了一口冷氣,那個長袍馬褂瓜皮帽的中年人,雖然身體發福、面頰鬆弛,但眉目仍顯得俊秀,竟是曾被前任欽差大人懸賞緝捕的夷商買辦鮑鵬!近日探得訊息,說他已榮任新點欽差大人的親隨,提前來廣州公幹了。
照理說,這鮑鵬和胡家都做的夷人生意,本該是一路的;可當年為了生意買賣,有不少過節,如今小人得志來找茬兒報復也是有的。
“看來不破點財過不了這個坎了。”胡昭華小聲說了這麼一句,便打疊起滿臉殷勤的笑容迎了上去:“啊,鮑老弟,好久不見了,您倒好哇?紅光滿面,可真發福�!哈哈哈哈!……”
鮑鵬拱手還禮,也哈哈地笑著大聲寒暄,彷彿多年的老友重逢。加上王師爺湊趣,三個人越說越熱鬧,笑聲傳遍了花園。
離他們不遠處的兄弟三人,雖然也都笑著,可眼睛都溼潤潤地發亮,互相看了又看,半天說不出話。分手兩年,時間不算長,可對這些正在成長的男孩子,變化都不小:大師兄個頭長了,圓臉也變長了;二師兄倒像矮了一點兒,臉卻成了方形,下巴更像鐵鍬了;小師弟卻幾乎沒變樣兒,還那麼可愛,只是更像個靚仔了。
後來,天祿眨眨眼努力笑出聲,說:“今兒我請客!咱們弟兄痛痛快快兒地喝他個一醉方休!……”
“二師兄!你打聽到我娘和我姐她們的信兒了嗎?……”天壽扯著天祿的袖子,眼巴巴地滿懷希望。
兩位師兄互相交換一道目光,天福輕輕嘆了一聲,天祿連忙笑著說:“師弟你彆著急,咱們弟兄合力去找,總能……”
不等天祿說完,天壽早忍不住淚水雙流了。
天祿搖搖頭,苦笑道:“都多少年了,師弟你的眼淚還是像那草葉兒上的露珠子,一碰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