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罩在整個城區的上空;許多焦頭爛額的人發瘋一樣挖掘著倒塌房屋,搶救埋在裡面的親友或財物;扶杖弓腰的老人們只能互相攙扶著,尋找能夠藏身的安全處所;可憐那些小腳婦女,挎著小包袱卻走不動,摟在一起哀哀哭泣;而那些被炸斷肢體躺在汩汩鮮血中的屍體,天祿只要發現就去矇住師弟的眼睛,拉著他更快地跑開……
大火!大火!這場把暗夜炙燒得如同白晝的可怕的大火,這場把廣州變成一處銷燬生命銷燬財產的大洪爐的可恨的大火,永遠留在了天祿天壽兄弟和所有廣州人的心中!
他們終於穿過大火,沿城牆根跑到了西門口。與天祿有同樣判斷的人很多很多,他們到達的時候,關閉的西門內已經聚集了數千等待出城逃命的廣州人。
百姓從來怕官府怕官兵,就是到了眼下這樣炮火連天、後有大火、前遇閉死的巨大城門的絕境,還只是向守門官兵苦苦哀求,求他們放一條生路。提槍拿刀的官兵,打了敗仗竟比平日更兇狠,不住地叱罵轟趕,不許百姓靠近城門。
兵民相持間,一發炮彈擊中了城門樓子,轟隆的巨響後又是嘩啦啦土崩瓦裂的倒塌聲。百姓們驚慌失措,亂喊亂叫亂擁亂擠,朝四下逃竄躲避,擠傷踩傷被城門樓子碎片砸傷的又不知有多少。
煙塵散開,城門樓子炸塌了半邊,上面抬下來好幾具守城的官兵的屍體,血肉模糊,慘不忍睹。天祿對一個看上去面貌還算和善的守兵說:“弟兄們守城,吃苦受累,受傷亡命,實在令百姓感佩。可如今城內大火,百姓也傷的傷、亡的亡,又都手無縛雞之力,還有這麼多老少婦女,難道就讓他們等死嗎?您就網開一面,放大家逃生去吧,也是你們積的一份陰德呀!”“不是我狠心,”那兵丁低聲回答,“開了城門,萬一洋鬼子趁機打進城來,我們按軍律都得斬首哇!……”不知是上天不忍使燒了好幾個時辰的大火把廣州城變成一片焦土,還是要給逃難的百姓更增加幾分艱難,天空中一陣陣怒吼的雷聲壓住了炮火爆炸聲,一道耀得人無法睜眼的閃電剛過,“啪啦啦——”一聲驚人的霹靂就在人們頭頂炸響,隨著來了一場瓢潑大雨,頃刻之間,城門口的數千人都被澆成了落湯雞,一個個哭喊叫罵,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天壽一屁股坐在泥水地上,抱頭大哭……
大雨澆得人眼睛都睜不開,那半截城門樓子上忽有數名兵丁對著守門官兵大喊:“開門!快開門!天字碼頭守軍撤回來啦!”守門兵丁好幾個人上去連扛帶推,把沉重的門閂抬下來,兩扇重逾千斤的城門緩緩開啟,許多官兵呼嚕呼嚕地擁了進來,丟盔棄甲,神色倉皇,十足的潰敗相。可一進門,對這些愁苦萬分的百姓,又拿出蠻橫不講理的故態,打罵推搡,要百姓給他們讓出路來。
這時,剛才跟天祿對話的守門兵丁在他耳邊悄悄說:“還不快走!”還順手在他背後推了一把。天祿一把拉起天壽,朝著周圍人群,用足了十多年練就的最高最響的嗓音,舉臂高呼:“快出門哪!——”一呼百應,聚在城門口的百姓們跟著一起往門外衝,和繼續擁進來的敗兵糾纏成一團。天祿怕把天壽擠丟,乾脆把兩人的衣襟結結實實地系在一起。混亂持續了半頓飯工夫,終究各自脫開了:敗兵逃回城中,靠城牆掩護自己獲得安全;難民逃出城去,立刻四散投親靠友。
跑出去半里多路,雨大路滑,泥淖又深,天壽一個勁兒地摔跟頭,天祿也跌跌撞撞,實在跑不動了,靠在一棵大樹下喘氣。回頭看時,廣州城上空黑煙瀰漫,火勢已漸漸低下去,黑煙中,這裡那裡,飄揚起一面面白旗,——那戰敗求降的恥辱的白旗!
天祿心頭一酸,竟滴下了淚。他轉頭不看,隨意問道:“去哪兒呢?”
天壽好不容易順過氣兒,說:“回咱們舊家……上回你們找不到我,其實,我一直就……待在那裡的……”他們終於艱難地走近他們幼時居住過的宅院。其時,大雨初停,虹亙中天,日氣蒸雲,漫天作金黃色,令人不敢逼視。很快,雲色由金黃變紅黃,變金紅,直至變成濃重的血紅色,紅得叫人心酸,紅得令人心碎……
從頭到腳渾身泥水淋漓的天祿天壽,無力地坐上宅院的臺階,望著越來越暗的血紅的天空,又互相看了一眼,天壽“哇”地放聲大哭。天祿摟著小師弟的肩膀,強忍著強忍著,眼圈還是紅了……
第二十章
驚嚇、勞累,加上渾身被大雨澆透,體弱的天壽當晚就病倒了,渾身發熱,頭疼腰疼肚子疼,連所有的關節都痠疼,鼻涕眼淚不止,咳嗽咳得夜裡覺都睡不好。天祿和雨香用心照顧,還找郎中給抓了幾服藥,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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