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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水在嘴裡打轉轉。阿嘉叔是因為特別老實、特別肯做活,在僱請蓋房的幫工中被柳知秋看中的,得知他的妻子很會燒菜,老兩口又無兒無女,便請這對夫婦留在聽泉居管家。
團年飯吃得又痛快又開心,天祿說各種笑話出各種怪相逗得大家笑得肚子疼,連阿嘉叔和阿嘉嬸都笑得合不攏嘴;天福高興,唱了支很久不唱的曲子,柳知秋吹笛,天壽彈琵琶為他伴奏。柳知秋又說起來春的打算:阿嘉叔做活兒是把好手,田裡園子裡都拿得起來,有這麼一股好水,他要闢一處菜園供自家吃菜,闢一處果園種荔枝桂圓和橘樹,自家吃不了還可以賣錢,還要種這裡很出名的莞香,成品香料很值錢,能遠銷外地……
大家聽得高興,一面喝酒,一面又想起許多可以在聽泉居做的事情;酒喝得越多,事情也想得越多,直到人人都醺然欲醉,才罷。
天祿覺得和天壽之間說不清的嫌隙也已消融在這歡快之中了。但後來又發覺,不是那麼回事兒。
衙門初六開印,天福要初三離家。林公雖被革職,不久又奉到“留粵備查問差委”的諭旨,仍在廣州,天福也就仍留在林公那裡。天祿直到最後還猶猶豫豫地不想離開,說過了元宵節再走也沒事。但他還是送天福到碼頭上船。不料在碼頭正好遇到下船的天壽。原來天壽回廣州只唱了一天,初一晚上在胡家堂會上,演到半截突然暈倒,請郎中搭了脈,也診不出個所以然。歇了一夜,第二天說什麼也要回聽泉居。胡昭華很照顧,派了雨香和一名家丁把天壽送回來了。
天壽看到兩位師兄,以為來接自己,很是高興;一聽說天福是回廣州的,頓時眼淚汪汪,失望地對天福說:“我都生病了呀,你還不在家陪我?”
天福安慰他,說二師兄不走,在家陪你也一樣。
天壽脫口而出地問:“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天福答應過幾天一定回家,並再三安慰說,回來一定給帶多多的好吃的。
天壽便拉住大師兄,一樣一樣地數:要一罈女兒紅,要燒鴨和烤鵝——千萬得帶著鴨掌鵝掌,要蜜餞金橘蜜餞海棠和陳皮橄欖,還要好蘋果和真正的沙田柚子。他又逼著天福一樣樣重述一遍,好牢記在心。天福笑道,他上船就找筆寫下來,決不會忘,小師弟你就放心養病放心等著吧。
那時天祿頗有給晾在一邊兒的感覺。
所以,天壽在家養病的這些日子,他竭力照顧小師弟,無微不至。
今天叫天壽出來曬太陽之前,天祿搬好了圈椅和茶几,備好了茶具和點心,汲了一大桶泉水,弄了個紅泥小火爐,用一把提樑陶罐燒水。這會兒看看火不旺,他又蹲在那兒吹一陣子,拿把芭蕉扇扇一陣子。
天壽在一旁看得不過意,說:“師兄,生受你了,我病早好了,你別拿我當病人伺候啦!”“哪兒就那麼容易好!怎麼會暈倒了呢?是不是又讓你唱《離魂》來著?”
天壽低頭輕輕一嘆,沒說話。“唉,你也太認真了!唱戲嘛,本來就是假的。你是天壽,她是杜麗娘。杜麗娘早八輩子就成仙了道化灰兒化煙兒了,你倒替著她肝腸寸斷,替著她離魂情殤,傻不傻呀!……成了,以後再別唱這一出了!”天壽貝珠般的小牙咬住玫瑰色的嘴唇,勉強一笑,眼圈兒卻紅了。“罷!罷!不說它了。你就藉著生病的由頭多歇些日子吧!”“我也這麼想呢……”天壽抹了抹眼睛,笑道,“師兄,你怎麼不回廣州呢?不怕你家大人把你攆了?別瞧你人前有說有笑的,可我覺著你挺有心事,心事還挺重,對不對?”
天祿一個勁兒地扇火,沒有馬上回答,看看火苗兒躥上來,才低聲道:“師弟,跟你說句實話吧,你先別告訴人,我不想在那兒幹了!”“怎麼啦?”“我實在瞧不上那個鮑鵬!琦侯爺跟夷人打交道就靠他一個人,可這傢伙真不是個東西!跟咱們中國自己人他狂得要死,誰都不放在眼裡,一個勁兒自吹自擂,說中英兩國是戰是和就攥在他手心裡!可一到夷人跟前,就像條叭兒狗,踩著小碎步兒搖頭擺尾討好賣乖,還跟他那會兒在顛地面前一個樣兒!真真的狗改不了吃屎!別說我看著臉紅,夷人也拿他不當個人看!”“本來就不是好人嘛……辭了就辭了唄,咱們一塊兒搭班唱戲掙錢!”水開了。天祿提了陶罐衝了茶,先給師傅那邊送去一盞,回來才端起茶碗輕輕呷了一口熱茶,說:“可琦侯爺太可憐,撇下他不落忍。”“什麼?”天壽很驚奇,差點兒被茶水嗆著。“我知道,論居官、論人品、論才學能耐,他都比不上林大人,只因是滿人,又有爵位,比林大人富貴就是了。可他也是一任欽差呀!林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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