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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現在你也沒說明白,你到底肯不肯嫁給我呢?你我都已沒有了雙親,說不得父母之命,總要自己說。你說呀,我要聽你親口說,快說!說願意嫁給天福!……”
天壽眼睛裡映著明亮的月光,清澈晶瑩,小聲地、非常認真莊嚴地說:“我願意嫁給天福,我發誓!……”
“好我的小師弟!”天福叫了一聲,一把攬過天壽,摟住她的肩膀,兩人緊緊挨著一起坐在了月下,兩張年輕美貌的面龐上一片明月的清輝。
天福看看天壽,羞澀的神情使她越發動人,他沉醉地笑了,說:“從今以後,我該叫你師妹了……”天壽不好意思,把臉藏進天福胸口,天福動情地緊緊摟住小師妹,用面頰輕輕摩擦著她光滑的烏髮,彷彿自言自語地輕緩地說:“我這輩子有兩大心願,一要跳出下九流,再不去伺候人,再不被人看輕看賤,走仕途也好,經商也罷,總之當不成官也要發財,定要光宗耀祖!……再一個,我家四代單傳,我一定要多子多孫,來個五男二女七子團圓!師妹,你可得給我多多生養啊!……就像《雙下山》裡唱的,生下一群小娃娃,叫我幾聲爹,叫你幾聲娘,好不快活人也!……師妹,你冷了嗎?身上有點兒抖……”
“你要是……真心真意要娶我,就抱得我再緊些……”天壽哆嗦得更厲害,連聲音也發顫了。天福解開長衫的大襟,把天壽包裹起來。天壽呼吸有些急,但她用力吸了口氣,說:“師兄,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女扮男裝十八年?”
天福笑道:“這種事,在梨園行不希罕。師傅氣不過人們嘲笑柳家是瓦窯,被人罵斷子絕孫太難聽,所以拿你當兒子養,指望你再帶一個弟弟來,對吧?”
“不!”
“那還能有什麼緣故呢?”天福不在意,輕輕撫摸著天壽的肩頭和臂膀。
“我告訴你說……我生下來的時候……連線生婆都辨不出我是男是女……”
“哦?”
“也請太醫瞧過……太醫說,歲數大了長開了,才能清楚。就這樣,爹媽就拿我當兒子養,可是終究跟男孩子不一樣,所以既不能跟姐姐們住一起,也不能跟師兄弟們同一房……咱們到廣州不久,我長得有了變化……”天壽的頭深深地埋下去,聲音也低得幾乎聽不見了。任何人說起自己的隱秘都很痛苦,都難出口。天福幾乎屏住了呼吸,等著聽下文。過了好長時間,天壽毅然抬起頭,不看天福,盡力剋制住身體和聲音的顫抖,說:“我確實是個女孩兒……不過,是個石女。”
最難出口的話終於說出,天壽反倒平靜了下來。天福卻大吃一驚,直盯著天壽剎那間變得蒼白的臉:“什麼?石女?你是石女?”
天壽點頭。
“就像《牡丹亭》裡的石道姑?”
天壽又點頭。
天福猛地鬆開了天壽,站起身,仰天大叫:“老天爺!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望著月亮彷彿呆傻了。過了好一陣兒,他才長嘆一聲,頹然坐下,低下頭,沉默不語。
天壽輕輕地啜泣,低低地說:“我不是有意要騙你……我以為……”
天福很快平靜下來,如平日一樣溫靜和藹地安慰天壽說:“好了,別哭,我不怪你……你儘管放心,不能成夫妻還是好兄妹嘛……師傅臨終囑咐我們要像親骨肉相待,你就是我的親妹子!從今以後再不要唱戲了,我情願養活你一輩子!”
聽了這話,天壽只覺得五臟六腑都抽作一團,氣血在體內亂竄,呼吸不暢,喉頭也像塞了塊又熱又柔韌的古怪東西,使她極想大哭一場……可她極力忍住了。她不能哭,不肯哭,甚至還強迫自己擠出一絲微笑,說:“多謝師兄高義了……�我……我該回船去了……明天一早還要趕路……”
天福勉力支撐著說:“好,明天我再到你船上,商量後面的行程。”
天壽的船就泊在後邊,船家早就搭好跳板在那裡,天福目送她過船後便回艙躺倒了。
一整天的經歷,感情上大起大落的跌宕,使天福感到非常累。他癱軟在床板上,心裡一團亂麻,攪得他高低睡不著。後來,迷迷糊糊,似夢似醒,聽得有人在唱《西廂記·長亭》一折裡那曲膾炙人口的《端正好》,像是天壽的聲音,又好像不是;像是清唱,又好像有絲竹伴奏;像是人間的曲子,又似“仙樂風飄處處聞”: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都是離人淚……�唱了一遍又一遍,越來越輕,越來越遠。天福似被這歌聲催眠,終於睡著了。
次日,他梳洗罷,去招呼天壽的船一同起航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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