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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竹山門一帶開炮轟擊,葛雲飛率守軍猛烈還擊,仍是夠它不著。英夷船艦毫髮未傷,卻又退回遠處了。
這叫什麼戰法?
葛雲飛長於軍事,熟讀兵書,實在弄不明白,這五天英夷是在幹什麼。但他很惱火,覺得英夷在耍弄他。這五天裡,他和他的部下人人都像繃得很緊的弓弦,英夷的每一舉動都被當成正式進攻而猛烈反擊。五天下來,白費了許多火藥,既沒有重創敵方,還把自己累得趴下了……想到這裡,葛雲飛問道:“天壽,廣州之戰,英夷也是這樣打法?”
天壽想了想:“聽十三行裡跟夷人相熟的漢奸說,英夷善水戰,每次開戰前都要專用什麼測量船量水道深淺,以防他的大兵船擱淺;還要由大兵頭偵察對手的兵力和炮火,才好選一處最弱的地方攻打,一打一個準兒!”
葛雲飛一驚,自語道:“難道這五天逆夷並不算是開戰,只是在偵察我們定海的兵力炮火?……定海防備固若金湯,沒有弱處,不怕他!”
落日的餘暉竟從雲縫裡灑了出來,海面金光點點,耀得人睜不開眼,幾隻鷗鳥翻飛著,格外潔白,彷彿雪點兒在飄揚。天壽輕聲說:“怎麼這麼靜呀?……只有風聲海潮聲,白鷗那麼遠叫聲都聽得見!哪裡像是打仗呢!……”
葛雲飛卻憑著他老軍旅的直覺,知道這寧靜正預示著大戰在即,而且會是一場非常慘烈的大搏殺。
這五天裡,他領略了英夷的火炮,那決非總督大人所斷言的“我炮皆能及彼,彼炮不能及我”,事實恰恰相反。而且對方落地就爆炸的炮彈已經把曉峰嶺上尚未完工的炮臺完全摧毀,其威力是葛雲飛此生所僅見。那日夷兵登岸進攻,其快速和勇猛,也使總督大人斷言“夷兵不善陸戰”變得可笑和可怕……對此,他感到十分沉重,一股說不清的悲壯從心頭湧出,滾滾熱浪在胸臆間往還縈繞,直令他鼻翼翕張,眼角發燙……
他閉目片刻,使自己平靜後,閃目望定在海天背景上更顯得單薄的孩子般的天壽,微微點頭示意,天壽便徑直走到他身邊。他一伸胳膊摟住了天壽瘦小的肩膀,天壽不由得一哆嗦,卻毫不退縮地仰望著葛雲飛的眼睛。葛雲飛照直接住天壽的目光,輕聲說:“要是明天就打仗,打大仗,打惡仗……你怕不怕?”
“明天就打?明天就能打嗎?”
葛雲飛點點頭。
天壽堅定地說:“有你在,我就什麼都不怕!我還要取夷人的首級報功哩!”
葛雲飛又盯著天壽看了片刻,說:“好!”他轉身要走開,天壽叫道等一等,葛雲飛停步回身的時候,天壽湊上去,踮起腳跟,用他熱烘烘的小手很認真地抹掉葛雲飛眉毛和麵頰上沾著的許多泥點子。葛雲飛心裡一軟,做了一個從未做過的舉動,摟住天壽,拿自己的面頰與那柔軟年輕的小臉緊緊地貼了一陣子,好像這是他心愛的小弟弟,是他心愛的兒子。
第二天清晨,大五奎山島上英夷炮兵打響第一聲炮的時候,依著葛雲飛,天壽服侍他換上一套特別的衣服:黑頭帕系首,上下黑衣黑褲,腳著黑色鐵齒靴,兩把寶刀緊貼腰間。全身皂黑使得葛雲飛一掃沉重疲憊,顯得格外年輕精幹灑脫;這一身黑也讓天壽格外興奮,豪情滿懷:將軍是要大戰一場,給英夷顏色看看了,必定如趙子龍再世,殺出一番大英雄的威風!天壽也要借將軍的威勢,在戰場上為國立功,掙一個大好前程。
誰知,全然不是這樣,一切都逆著天壽的心願,逆著人們熟知並相信的理義,按照必然發生的律則,發生了!迅速,短暫,就像是一場噩夢……
和前五天完全不同,英夷一開始就用猛烈的炮火集中轟擊,轟擊的目標想必已在這五天中偵察得一清二楚:大五奎山島上英夷野戰炮隊瞄準了守軍火力最強大的震遠炮城;英夷輪船及軍艦連檣而進,以他們每船每艦五十門到七十門不等的大炮,從近處炮擊土城的各個炮位。葛雲飛督率守軍以土城上的岸炮和震遠炮城的大炮還擊。雙方大炮的怒吼震天動地,大海也被燒紅、被震盪,火光煙塵水柱,連同水中的倒影,在狂暴地沸騰。
最初的那一陣,天壽只覺得天崩地裂,劈頭蓋腦而來的英夷炮彈,落地就炸,彷彿立刻就會把人同著周圍的一切轟成齏粉。他雙腿一軟就摔趴下了,炸飛起來的泥團土塊如雨落下,掩住了他的半邊身子。他嚇得捂著臉伏在地上好一會兒哆嗦。抬頭一看,葛雲飛揮動著長刀,鎮靜自若地高喊著“開炮!”他身後的旗手持著繡了“葛”字的長寬八尺的大旗一同揮舞,根本沒把震天動地的炮火放在眼裡。天壽勇氣陡增,跳起身,加入奮力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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