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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尖一顫一顫,長長的鬃毛在夜風中飄動,輕拂過主人的肩膀。兩個從帳中跟來的羯卑士兵站在近旁看守監視著。
拓跋岐幾步走過去,在他對面盤腿坐下,抬手丟擲只碗,被穩穩接住。擰開囊塞將兩隻碗倒滿,幾口喝下去。一碗酒盡,仍是潘濯開口道:“此時該說了吧。”
拓跋岐擱下碗,徑直道:“你可知此事來由?”
潘濯隨意捋了捋墨陽的鬃毛,“你們與景熙勾結,自然是為挾制靖王。只要將我押至羯卑,無論事情成敗,都能好好做筆文章。這手段,雖是下作陰詐,我卻不得不服,誰想的?”
拓跋岐也無意隱瞞,坦白道:“泰王手下的官員,一個叫潘泱的。他似是知道你與靖王,種種,就說了此計。我們羯卑人向來磊落,本不願用,只是箭在弦上,只能就此一試,逼他回返西疆救你。只你們夏人如此詭計多端,善於利用人心。”
潘濯將頭靠在墨陽頸上,閉了眼睛。半晌輕道:“嫡親手足,果然最是知曉如何用這攻心之計。可二弟算了這許多,卻沒算到兔死狗烹,鳥盡弓藏。”拓跋岐的碗咣噹掉到了地上。
“景熙豺狼心性,到了這時候,怎會留你……”
“那人竟是你親弟!”拓跋岐撿起碗搖搖頭,“手足相殘的事情,我們羯卑人做不出。”見潘濯不再言語,又道,“既是如此,依你之見,靖王會何去何從?”
“自然是繼續返京,”潘濯輕笑,“因為,換作我,也會這麼選。”
“人心最是玲瓏多竅,迂迴百結,一旦被人拿捏住了,就會犯錯。所以,便是舍下一塊肉來,也不能被人牽住了走。譬如你,若不是你對敏善公主有情,婚宴上怨氣橫生,又怎會被我看出來,幾番話便糊弄住了?”
拓跋岐一驚,想起此事來,卻是搖搖頭,“時至如今,我仍是無法娶她。”倒上酒,眼神裡有些茫然,“我與她自小便相識,為了能得他父皇乞伏氏的賞識,自小苦練騎射摔跤,戰場上每每拼死相搏,終於得了這許多封賞,然後送她遠嫁烏庫,再眼看著烏庫兵敗。所謂身不由己,便是如此罷。”
潘濯將酒囊拿過來,倒上,“眾生芸芸,有幾人是由己的。我自十幾歲起,便無一日離了苦心謀劃,勾心鬥角,後來逐漸年長,更是日日浸淫權衡傾軋,算計逢迎。到頭來落得這般田地,國未全,家先破,反倒成了把柄拖累。如今,我是當真被嚇破了膽,弄寒了心,怕了也厭了,再也不想沾這些腌臢齷齪的東西。”
“不想沾了?那你想如何。”
潘濯搖搖頭,“身不由己,照我想的,現下即刻死了才好,只是不能罷了。倘有來世,找個山林園田,安穩平實最好。”
又抬頭道:“拓跋,我這一輩子說了許多謊詞謊語,上次與你說的也是九真一假,只有今日,頭一次句句是真。”
拓跋岐不語,只默默喝酒。又聽潘濯平和道:“說來,泰王許了什麼,讓你們替他賣命?”
“奪位事成,割予西疆五州。”
潘濯苦笑,“你知道打下西疆來,死了多少人?金江兩岸流血塗野,泰王果真大方……”
拓跋岐接道:“我只知道那一役炮轟金江,烏庫士兵死傷無數,下游亂屍填溢,江水都是赤紅的,”聽潘濯道:“咎由自取。”繼續道,“你們一計便死了數萬人,視人命如草芥,自己卻惜命。我從前見過不少坤朝的降臣,一個個飽讀詩書,六藝精通,一朝城破,就轉投了我們。雖不好聽,縱是你,也不捨得死吧。”
潘濯喝了口酒,笑道:“是,我捨不得死。捏到手裡的多了,牽掛得多了,就捨不得死了。如你說的那些降臣,十數載苦讀才取了功名,詩酒書畫親朋家眷,樣樣都拋不下捨不得。我又何嘗不是,從前想著光復江北疆土,可是朝廷懦弱,只得另謀擁簇。如今,我想等著看他登臨大寶,重開朝綱,一統山河……”話鋒一轉,“不過,靖王一旦入京,恐怕景熙許給你的就沒戲了。”
行止,你若能拋得開諸多掣肘顧慮,就此一搏,泰王不是你的對手。此時正是瞬息萬變千鈞一髮的時候,容不得半點猶豫,走錯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此時的洛京城裡,應是枝條萌綠,萬物回春。邊疆苦寒,還是冰封霜凍,一片死寂。
拓跋岐思量片刻,道:“泰王能不能成事,本就不是結盟的籌碼。說實話,便是你當時自盡了,屍身也會被帶走,只要扣在我們手裡,死活都是一樣。不過,只要穩當到了北面,我能保你性命。”
潘濯慢道:“哦,那要多謝拓跋將軍照拂。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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