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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五一冷飲店,裡面所賣的一種黃色球狀的冰激凌對我來說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這個佔地頗大的餐廳共有兩層,進得門去,面對熙熙攘攘的場面,走在我身前的三位鍊鋼工人稍作合計,便領我上到了此前從未來光顧過的二樓,四個人在一張空桌旁落座之後,乾爸還說:“吃米飯、炒菜太貴了,也不好比。”四下一瞅,我才明白:原來,二樓賣的不是米飯和炒菜,而是小籠包子、小籠蒸餃、餃子、餛飩、麵條等多種麵食——我也是在事後才瞭解到:“第二食堂”(即解放餐廳)二樓所賣的這些品種繁多花樣豐富的麵食在當時的人民群眾中是很有口碑的,原因有二:其一,它們都是純肉餡包的,除去必要的一點蔥和姜,絕不用“瓜菜代”來糊弄顧客;其二,油大、味香、解饞、實惠——那年頭,我們人民群眾的肚子裡最缺少的不就是二兩油水嘛!
乾爸向一位走上前來招呼我們的男服務員報了四碗餛飩、十籠包子、三大杯散啤酒,東西很快便上來了,四碗餛飩一人一碗,啤酒除我之外一人一大塑膠杯,十籠包子是這樣分配的:最上面的兩籠被取下後放在了車間主任面前,乾爸說:“主任,這是你跟索索的,索索吃不了兩個,差不多夠你吃了,不夠再加。” 剩下的八籠一分為二——各有四籠被放在了他徒弟和他自己的面前,乾爸對徒弟說:“餛飩、啤酒不算數,就算先墊上一點,正式比賽從包子算起,誰先吃完誰就再要,誰先不要就算輸了——輸者請客,啥都別說,自動付錢。”
比賽這就開始了——我在事後才瞭解到此次吃飯比賽的來歷:乾爸是能吃的,這連我都知道:他和阿姨老是幹仗的一大起因不就是太能吃了嘛!他也是他們車間為大家所公認的最能吃的,可是近來情況似乎有變:他的徒弟來了,看起來比他還要能吃,每個月的學徒工資還不夠這小子在廠裡的食堂吃飯呢!這麼大了還要靠父母補貼(幸好他家境不錯),乾爸在他所在的車間那“頭號飯桶”的權威顯然受到了極大的挑戰,這是為他所不能容忍的,甚至自覺都無顏面帶此徒弟了,於是便想正本清源、以正視聽,透過一場面對面的“交鋒”和“決戰”來解除他的這塊心病——比一比:看到底是誰最能吃?就算自己比輸了,沒有徒弟能吃,也算輸一個心安理得吧。他瞅準了這個好日子裡的這一頓好飯,並將大小也是個官的車間主任拉來做裁判,其實他是恨不得把全車間的人都請來給這場“大決戰”當觀眾,親眼見證這個具有歷史意義的偉大時刻,可那樣的大客不論是他還是他徒弟都是請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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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往事 第五章1974(17)
我吃完我的那碗餛飩的時候,乾爸師徒倆已經吃完了他們各自的第一籠包子,他們的餛飩則早就沒影兒了,我又吃了車間主任伯伯夾給我的兩個小籠包子——那包子餡裡滿滿當當全都是肉,而且很油,咬一口就是一大包油飛濺在嘴裡,等這兩個包子吃下,我已經基本吃飽了。乾爸吃得滿面紅光,滿嘴流油,情緒也高漲起來,又讓我叫他了兩聲乾爸,還非讓我喝一口他杯子裡殘留的啤酒,我就喝了一口,感覺太難喝了!他們說像馬尿的味道,我想馬尿也沒有這麼難喝吧?——估計是這口啤酒讓我想起了汽水之類的冷飲,於是想到了隔壁的冷飲店,以及冷飲店裡的冰激凌,冰激凌的誘惑跟吃飽是不矛盾的,很可能是越吃飽越想吃,於是我又有了新的需求,暗自吞嚥下好幾口唾沫方才鼓足了勇氣,向乾爸提出:“乾爸!我想吃冰激凌!”
“哪兒有冰激凌?這兒沒有冰激凌。”乾爸說。
“那個店裡有,就在旁邊。”我說。
“你自己敢去吃啊?”
“敢!”
“樓下可有好多要飯的,你不怕他們把你拐走了?拐走了可見不到你爸了!”
“哎呀呀!你咋對自己的乾兒子還這麼摳門呢?!來來來,過來,孩子!伯伯給你一塊錢,去吃吧!”這個車間主任伯伯真好!他真的給了我一塊錢,乾爸見狀有點不好意思了,也拿出一塊錢,並讓我把手中的那一塊錢交還給伯伯,我這樣做了,可是伯伯卻堅決不要,所以最終我是手拿兩塊錢走下樓去的——我記得:在我離開的時候,乾爸師徒倆已經吃完了各自的第二籠包子……
我下樓來到隔壁的冷飲店,發現店裡的顧客並不像隔壁餐廳那麼多,我將手中的兩塊錢直接交到一個女服務員的手裡,高聲叫道:“我買冰激凌!”於是,一分鐘後,四客黃色球狀的冰激凌便並排擺放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我用一把綠色的塑膠小勺小心翼翼地開始享用它們,吃得很慢,非常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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