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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弟弟,什麼壞事都是我乾的呀,你別逼我了。我心裡面亂糟糟的。是哥對不起你,對不起娘,我只是拚命地追求利益,追求權勢,不顧一切,冒著風險。我不知道,榮耀裡面藏著風暴,就像不知道繡花鞋裡有時也會藏著小小的匕首一樣。我多傻,現在我才明白,無論多大的保護層,都是氣球式的。它保護著你,可是它受不得一測,越大的保護傘,越不經刺。小保護層也許你只能用錐才能擊穿它,而大的保護層也許你只要用一根針就可以刺破它,現在我知道我錯了,可是已經來不及挽救了。我們乾的壞事太多,罪孽深重,也許沒人能救得了我們。我害了你。好弟弟,你能原諒我嗎?”
“不是你害我,而是我害你。若不是我自己懵裡懵懵去幹那些事,也不會連累到你埃”“可那是我讓你去幹的呀?”
“你叫我幹,我如果能機靈一些,幹得漂亮一些,也不會露馬腳的,是我該死,我該死埃”“——你這話叫做哥哥的無地自容埃你不能怨自己,人算不如天算,命裡該有這麼一著,逃也逃不掉的,沒什麼,我認了。”
“那哥,你就答應我,把該說的說了吧。”
“說也要把它當作籌碼說出去,否則就沒價值了。時機不當,左右為難,到時候難免腹背受敵。現在還沒必要與程家卿反目成仇,得罪一個,那就得罪所有的了。”
“哥,你還沒有想明白嗎?不會再有機會了,你還對程家卿抱有僥倖心理,你還對他抱有一線希望。他狂妄自大,目中無人,早已引起公憤了,你放棄你的希望吧,不是計劃不周,我們怎會落到這種地步。再說,你的那位乾爹,也早與我們貌合神離了,他不會幫我們的。”
“不要這麼說!”齊萬春嚴厲地制止道。
對齊萬春來說,齊萬秋的話簡直是一種褻瀆。他始終對他的那位握有重權的乾爹寄以厚望。或者說,他不會輕易否定自己對死心塌地一路追隨的意義。即使在性命攸關的當口,一隻附著在馬尾巴上的蒼蠅又如何看到它附著的馬已是面臨深淵呢。
“你該配了。哥。”
旁觀者清,齊萬秋以旁觀者的姿態來提醒他的兄長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不管怎樣,他不會拋棄我們的,他一定會來救我們的。就算是我在做一個夢,我也希望自己永遠在夢中,不必醒來。”
“哥!”齊萬秋如受當頭一棒,雙拳揮舞著,大聲喝道。
“你不要再這樣消沉不去,也不能再這樣麻痺自己!”
齊萬春開始一聲不吭。一個從美夢中醒來一眼就看到悲慘現實的人是痛苦的,他不願醒來,如果他知道現實是這樣殘酷。
“哥,你回答我啊!”
齊萬春依然一聲不吭。
齊萬秋依然在喊,其聲如沉鍾暮鼓,似在喚醒世間的迷路人。齊萬秋在不斷地喊著,聲音變得又悲愴又淒厲,而且生硬、嘶啞起來,像這同樣黑的夜裡梟怪的磔磔的聲。聽起來,如同屠刀刮在人的面板上,令人不寒而慄。
“哥,你為什麼不回答我?”
“哥,你不回答我,我就死給你看。”
眼見勸說無效,齊萬秋的頭突然撞響的的大春一般著了魔似地向鐵柵欄撞去……血帶著鹹腥帶著溫熱帶著義無反顧的決心帶著一種勸告之後無效的悲憤汩汩滔滔地湧了出來。第一批淋漓盡致的鮮血暢通無阻地滑過齊萬秋的全身,像一條搽了爽身粉的細長的蛇。他的額頭,他的腦後,他的頭頂,他的鼻腔,他的下頦,他的手臂,他的衣服上全是血。血一直流向他的腳踵,灌進他的鞋子裡,又從鞋子裡跑出來,笑聲似地向外溢著。如果在白天看,他的臉像一個他小時候過節時愛玩的紅喜蛋,但由於是黑夜,血的紅色被掩蓋。不知是夜色染黑了血色,還是血色滲進了夜色,因為血的加入,夜開始流動。
“二子,你不要命了!”齊萬春的吼叫幾乎與齊萬秋的血一同湧出。
血在拼命地流,齊萬春拼命地喊。齊萬秋在拼命地用頭撞向柵欄。
血洋洋得意地在流,齊萬春在痛苦揪心地喊著,齊萬秋在盲目地用頭撞向柵欄,好像頭顱已不是他的頭顱,而只是他舉起來的一把斧頭,他是用斧頭在砸開什麼。
血不斷地流,因而流速在減慢。最後,血變成一粒粒的,順著黑色的柵欄一滴一滴地在向下滴,如同火焰般的珊瑚在融化。那鮮血,在這黑夜中,流到地上,很快聚成一團,像是原始森林裡長年無人採摘的一朵古怪的蘑菇,受了地氣的滋潤和地仙的點化,頃刻之間茂盛而濃稠起來,大而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