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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明。姓雷的!姓左的!你們自然比我強多了,但你們也不過是轉動絞肉機的工具罷了,我橫豎在絞肉機裡了。我不怕了!我誰也不怕了!“
彷彿潛伏多年的狂犬病發作了,程家卿越說越激動,他的臉、脖子處都呈現出一種烤熱了的螃蟹的紅色,似乎只要用指頭輕輕一彈他的脖子,他的脖子就會出現一個窟窿,而他全身的血都會立刻從這裡噴泉一樣洶湧噴出,流得一乾二淨。他的一席話,說得雷環山、左處長兩人面面相覷。這種得志便猖狂失意便瘋狂的小人是怎麼混進黨內的?為什麼早沒有人識破他的陰險毒辣的心理,制止他利令智昏的行為呢?左處長真想上去結結實實給他幾個嘴巴,叫他住口。雷環山拉了拉他,示意他不要魯莽。狂躁的程家卿在宣洩了一通之後,終於說出了讓章如月裝瘋的動機。
“女人的心理比男人要脆弱,也更盲目。她們傻乎乎地為了男人的幸福,什麼危險都不在乎,一千度的水裡,一萬丈的懸崖,她們也敢上。她們的心理防線總是為了心愛的男人而崩潰。我畢竟只是一個芝麻官,這一點也是知道的,所以,我不能讓章如月落入你們的陷阱,為的是保全章如月和我自己。”程家卿終於透了底。
“你這樣做是不是挺殘忍?讓自己的妻子與一群不正常的人待在一起,你想過後果沒有?”左處長問。
“我別無選擇。”程家卿的臉上露出古怪的笑,眼裡射出自嘲的亮光,那亮光中有一股苦味。
“你——真是個畜生!”左處長義憤填膺地罵道,要不是拳頭與手腕緊連著,他握著的拳頭就要像蘋果扔出去了。
“我想是個畜生,可我不幸生而為人。畜生用不著懺悔,做人反而要懺悔。”程家卿說的是自己的心裡話。
“你為什麼要懺悔?向你的妻子仟悔嗎?”左處長問。
“不僅僅是向她,我要向曾經受到了我的傷害的一切人表示懺悔。一個有知識的人,一旦擁有了權力,而且又是在不良的氣候下,他身上的罪惡就會迅速膨脹起來,其危害程度遠遠超過一個沒有知識的人。我不是說所有有知識的人都會用他的知識去危害其他人,而是說只要有這樣的一個人,許多人的知識都是無用的,剛愎自用的權力它不喜歡知識來指手畫腳,這一點對我來說是個教訓。我不為自己辯解,但我要說,我不是一個生下來就作惡多端的人。有效的監督無處不在的話,我不會落到這一步。說到我的犯罪,我個人缺乏自律是主要原因,但是那些監督部門就沒有一點過失?——那些監督部門,許多時候都是事後監督。唯唯諾諾的下屬多,沒有奴顏媚骨,直言敢諫的下屬多,這也是一個原因。如果在上級面前,人人都沒有奴性,社會就會正常得多。現在看來,田剛亮是條漢子,我對不住他。如果有可能,我真想向他道歉,還有他的全家。我總算明白了,敢於指出你的錯誤的人,其實是好人。我不像是有慧根的人,但我現在明白了,心裡也輕鬆多了。的確,我對那些尚未暴露的大貪官大奸官恨得要死,就像我剛才咒罵的那樣,我身現囹圄,而他們依然逍遙自在,同樣是犯有罪過的人,而狀況卻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我覺得很不公平,但仔細一想,我受的罰相當於我的罪,對我來說,這就是公平。而他們什麼時候自我爆炸,誰也說不清,但他們的這種好日子總會有個盡頭。”
程家卿滔滔不絕地說著,他想自己的後半生如果能在監獄度過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拘留所並不壞,那麼監獄也一定是一所好的學校——但這需要一個前提,這個前提就是自己不至於被送上斷頭臺。
左處長注視著雷環山靜默而沉思的臉孔,沒有說話。程家卿的話中確有許多值得思考值得品味的問題,人和人沒有什麼不同。一個壞到了極點的人,他也懂得做好人的邏輯,但遺憾的是他缺少運用。雷環山,左處長,程家卿,好像行走在雪谷中,他們彼此間都能聽到對方的呼吸。真是一件吃力的事啊,走在深深的雪谷中,他們中,已有一個面臨絕境,他說出來的每句話都帶有遺言性質。
“那麼,你究竟是如何讓你的妻子裝瘋的呢?”左處長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我沒有當她的面說。你也知道,說這樣一件事的人簡直禽獸不如。”慚愧的火苗照亮了程家卿的整張臉。他臉上的驕橫神色已經蕩然無存。
程家卿嘆了一口氣。
“我對不起她埃在正式逮捕前夕,我寫了一張字條,塞入了她收拾好了的襪子裡。
在囚車上,我小聲地向她交待了她的襪子裡有一件珍貴的東西。具體是什麼,我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