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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去,對著鏡子,他合起雙掌,先洗了洗臉,然後苦笑了一下,反頭彎下,奮力探向鏡子,似乎要把鏡子撞個粉碎。咣啷一聲,玻璃撞地時發出的脆響,破裂四散時發出的雜音,程家卿彷彿都已經聽到了,他的臉不禁抽搐起來。微微開啟的門,將臥室裡斜射出來的光引渡到盥洗室內潔白如玉的瓷磚上,趁勢將地面劃出一幅柳葉形的圖案來。
乍一看,還以為是從門後面暗刺過來的一把銳利的長刀,不知有何企圖。
洗刷完畢,程家卿似乎精神了一些,雖然眼睛依然有一些浮腫,表情還是那麼因痛苦的麻木而顯現出來的淡漠,下額還是如同斧痕那般的醒目。他回到臥室,心卻遊弋得很遠。首先他要鬧明白自己究竟身處何地。到這裡的時候正是昨天傍晚:一路上,車窗外的景色,完全沒有心情去領略,迷迷瞪瞪,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如在夢中。現在終於可以側著身,掀起窗簾的一角,像掀開仙女裙子的一角去尋找天堂的位置一般來尋找自己的位置。這個位置未必需要準確到所處的經度和緯度,只要知道一個大概就行了——沒有立錐之地是件難辦的事,而不知自己腳下的土地屬於何方則是更為難辦的事,因為置身其中的人隨時都會陷入一種漂泊到了一座孤島的感覺。
首先往下俯瞰,憑經驗,程家卿猜度出自己住的樓層是四樓,接著視角朝右。右邊,有一個籃球場,幾個穿著欖綠褲子的小夥子在玩籃球,他們跑著,跳著,搶著,動作靈活,剛勁有利,訓練有素,拼搶積極,投籃命中率也很高。看得出來,是很過癮的一群年輕人,有兩個只穿著白背心。冬天旭日的散光像悠悠盪盪的羽毛一樣飄向他們,使曠蕪的球場升起一種在愉悅的遐想中才有了清甜氣息。程家卿抽動了一下,半含醉意半含醋意地打量著他們不斷變化的生龍活虎的身影,似乎忘記了觀察的目的和初衷。過了好一會兒,才將視線移開,視線向左,掃視到的又是一葉橄欖綠,這大概是個值班人員,正拾級而上,卻根本看不到腳下,左手端著飯盒,右手將饅頭塞入嘴裡咬一口之後往飯盒裡蘸一下,飯盒裡盛的大概是菜湯,程家卿一直盯著他看,直到他一步步進了門洞,才不無遺憾的將目光收回。
真是活見鬼,怎麼到了一座軍營?難道是直接就進入了看守所,還是隻是收審階段呢?不像看守所,他開始遠眺,只有一千米的遠處,橫亙著一堵紅牆。紅牆上的鐵絲網,貌似寫意畫家信手寫出的黑絲,然而知道了它的功用的人,看它,便如看一條拉直的鞭子,找不到半點溫情。程家卿被鐵絲網上觸動了似的,眼前一陣發黑。黯淡的前途和眼前的黑色連成了一片,被層層黑色糾纏的身子幾欲跌倒。趔趄了幾步,程家卿趕緊就著一張沙發坐下。
這裡不是南章市市郊,就是南章外圍的邊緣地帶。高樓大廈鱗次櫛比的南章只有在市郊或外圍才有這麼大的空地,再說,鐵絲網也是一個標誌。
程家卿四周看了看,發現屋裡沒有電話,真是怪哉,室內陳設華麗,什麼都齊全,為什麼單單短一個電話。看來,正是為自己這種人準備的。
程家卿臉上溢位一個苦笑,像是沉重的靴子踏過沼澤地時從沼澤表面擠出的一個泡沫。程家卿用苦笑,對自己作了毫不留情的諷刺。
由於睡眠不足,程家卿昏昏沉沉又昏昏沉沉的。一天才剛剛開始,日子就像一輛灰色的報廢的列車一樣,冗長、寂寞,而且停滯不前。這時,程家卿有點餓,也有點渴,好在水瓶裡的水還有點溫,只好將就了,正慢慢喝著,彷彿有誰也不敲門推開門就進來了。入門時,好似一片春天響亮的田野,猛然湧了進來。哦,是一位綠衣少女,程家卿的眼睛一亮,不鏽鋼的托盤上的無疑是程家卿的早點。送上早點,一轉身,綠衣少女又將水瓶拎走了。
“等等。”
“什麼事?”
“你很快就會明白的。”
“請你告訴我。”
“上面有規定,不能亂說。”
“那麼,電話呢?”
“昨天拆了。”
原來如此,程家卿還想問點什麼,一閃,綠衣少女如水中風荷,飄出了門外。
聽著漸行漸遠的跫音,程家卿有些失望,也有些無可奈何。他決定不再多想,雖然要想的事情是那樣多。自己大概是囚在一所部隊的賓館裡了。如月呢,她在哪?也在這裡嗎?即使在這裡,自己也是鞭長莫及的。畢竟今非昔比了,對她的掛念只能徒增懊惱和幻滅感而已。不知怎麼搞的,身份就像紙,越高貴的越薄,越容易被撕碎。身份的改變最易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