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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告訴我,你看得見嗎?”他又問。滿臉焦慮。
“少爺,救護車來了!”旁邊有人插話。
“好,我來抱她。”說著我就被他抱了起來,我無力地看著他,心底無限慰藉,老天,謝謝你讓我看到了這張臉,無論如何我要謝謝你,雖然視線越來越模糊,但我已經記住了這張臉,就算從此失去光明,我也已經記住了他,一輩子都不會忘了他!
姐姐、爸爸,你們看見了嗎,我現在就躺在這個男人懷裡,我記住了他的樣子,他就是燒成灰我也會認得他了,無論過多少年,無論經歷多少苦難,我一定會活著,也一定要活著,我活著的全部意義就是送這個男人去見你們,讓他跪在你們面前懺悔……親愛的姐姐和爸爸,我知道你們此刻都在天堂,我希望你們在天堂住得幸福,讓我的愛和思念陪著你們,就如你們的愛會始終伴隨著我一樣,等著我的訊息吧,等著我把這個男人送去見你們的那一天……
“別害怕,你不會有事的。”我被放到救護車擔架上時,那個男人跟我這麼說。
“名字,你的名字……”我呻吟著問。
“我叫朱道楓,記住了嗎?”他好像在笑。很溫柔。
“記住了!”我答。
我一生都無法忘記,當我傷愈後對著鏡子照時的萬念俱灰,那張臉,從眼部下方一直蔓延到嘴巴,全都扭曲得變了形,拆了線的傷口結著可怕的痂,像一條條蜈蚣爬在臉上。還有我的脖子,我的肩膀,我的手臂和大腿,全都爬滿“蜈蚣”,站在鏡子前的我成了個怪物,我尖叫著,撕扯著自己的頭髮和臉,恨不得將整張皮都撕下來。但是不可能了,那張恐怖的皮已經註定了將跟隨我一生,醫生說,即使整容,也無法恢復到從前的容貌,而且要整也要等成年後整,因為我還沒發育成熟,臉沒長開,如果整了長大後難保不會變形。此後的很多年,一直到成年,我都羞於見人,整天躲在陰暗的角落裡不敢出來,我一出來,就會引起路人的驚慌,調皮的小孩還會朝我扔石塊、吐唾沫。
我怎麼生活呢?最初我是被一個叫四阿婆的老鄰居收留,她是孤寡老人,無兒無女,見我無家可歸就將我收養在身邊。她靠賣冰棒為生,我幫著她一起賣冰棒,但我絕不能露面,一露面顧客全都會嚇跑,我只能幫她進貨送貨,而且還得戴著口罩,否則批發部不把貨賣給我。我也沒有上學了,學校不收,說是會嚇到學生,不上就不上,我們也沒有多餘的錢去上,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
可是就連這種日子,老天也覺得是種奢侈,在我十七歲時,四阿婆老得動不了了,死在床上。我失去了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依靠。我並沒怎麼哭,生活早已讓我變得麻木,我平靜地將她用被單包好後搬到拖貨的板車上,拖著去火葬場。
當時正是夏天,我從早上一直拖到太陽快下山才把四阿婆的屍體拖到火葬場,工作人員很詫異,不相信一個瘦弱的孩子能把一具屍體拖這麼遠,還是在這麼個大熱天,他們問我板車上的人是誰,我說是我奶奶。
“怎麼不用車送呢?”
“沒錢。”
“家裡其他人呢?”
“死了。”
“真可憐。”他們說。
於是他們沒有收火葬費。這可能是四阿婆沒想到的,她孤寡一生,沒有工作,沒享受過什麼特殊優待,沒想到唯一的一次竟然是死後免費享受了一次火葬。火葬場的負責人是個四十多歲的阿姨,很和藹,當把四阿婆的骨灰送到我手裡的時候,她問我今後有什麼打算,我說沒什麼打算。她就問我想不想學門手藝,將來好混碗飯吃。我說當然可以。她就說,那你就學給死人化妝吧,這工作聽起來是有點那個,但好歹是門手藝吧,你這個樣子,也只能學這個了。
我懵懵懂懂地點頭。
接著我被帶到了停屍房,一進門就看見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師傅佝著背在給一具屍體抹澡,那個人死的時候可能很痛苦,面目猙獰,扭曲得變了形,不知道抹澡用的是什麼藥水,房間裡的氣味很難聞。
“你來了。”老師傅回過頭看了我一眼,那是一張佈滿皺紋和滄桑的臉,顴骨高高突起,眼窩深陷,蒼老的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彷彿能穿透世間萬物,我立即想起來了,他就是當年那個給我大蘋果吃的毛師傅。他好像知道我會來似的,一點也不意外。
我跟當年一樣詫異地看著他,他怎麼會知道我要來?
“我等你幾年了,過來,孩子。”毛師傅放下手裡的活,他對於我的臉一點也沒表示出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