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部分(第2/4 頁)
事情給敗露了。那就什麼也做不成了。
孔素貞這輩子也不想與許半仙這樣的邋遢婆娘搭訕。一句話都不想和她搭訕,瞧不起她。可是,世事難料哇,誰能想到三丫給鬼迷住了心竅呢。老話是怎麼說的?山不轉,它水轉。有什麼辦法呢?孔素貞厚上臉,求她去了。人的脖子為什麼要長這麼細?就是為了好讓你低頭。那就低吧。許半仙在巷口,叉在一條凳子上,兩條腿分得很開,正吼巴巴地啃著玉米稈子。玉米的稈子有什麼好啃的呢?這就要看了。如果光長稈子不結玉米,養料就跑到稈子裡去了,很甜,滋味比甘蔗也差不到哪裡去。許半仙一邊咬,一邊嚼,渣子吐得一地。可能是牙縫被塞住了,正在用指甲剔牙,吊著鼻子,歪著眼睛,滿臉的皺紋都到一邊開會去了。孔素貞望著她,想起了三丫,斂住一身的傲,開口了。孔素貞尊了一聲“大妹子”。許半仙張大了嘴巴,左看看,右看看。孔素貞笑著說:“喊你呢。”許半仙吐了一口,十分麻利地從板凳上蹦起來,一臉的笑,抽出屁股底下的凳子,用衣袖擦了一遍,遞到孔素貞的身邊。孔素貞說:“大妹子你坐。”孔素貞到底講究慣了,人倒了,架子不散,即使在低聲下氣的時候也還是拿捏著分寸。孔素貞說:“大妹子,有事情要請你幫忙呢。”許半仙說:“只要能做得到。”
孔素貞嘆了一口氣,不知道怎麼開口。
許半仙說:“身子不爽?”
孔素貞說:“非也。”
許半仙琢磨了孔素貞半天,不明白。
孔素貞說:“怕是家裡頭不乾淨,有了髒東西。”
許半仙把眼皮子翻上去,眨巴過了,明白了。——“髒東西”是什麼,別人不明白,她一聽就懂了。許半仙丟下半截子玉米稈,挺出手指頭,指了指巷口,說:“帶路。”
許半仙剛走進孔素貞的院子,孔素貞即刻就把天井的大門掩上了,閂了。進了東廂房,孔素貞說:“是三丫。”許半仙走到三丫的跟前,看了兩眼。孔素貞說:“已經兩三天不吃東西了。盡說胡話。”許半仙問:“是吃不下還是不肯吃?”孔素貞說:“不肯吃。”許半仙問:“為什麼?”孔素貞不說話了。許半仙的表情早已經很嚴厲了,幾乎是命令,說:“姓孔的,可不能瞞我。說出來聽。”孔素貞只好說了,事情也不復雜,端方想和三丫好,孔素貞不同意,丫頭就不吃飯。就這樣。許半仙聽著,聽著,好好的,卻來了大動靜,腰桿子卻慢慢地僵了,直了,直往上挺。最要命的還是她的眼皮子,全翻了上去,眼珠子白得嚇人。“嘩啦”一聲,癱在了地上。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一點預備都沒有,一點過渡都沒有,厲鬼實實在在地已經附在許半仙的身上了。許半仙在三丫的東廂房裡四處打滾,疼極了的樣子,快要死了。剎那之間孔素貞就相信了,不是自己多疑,家裡頭確實“不乾淨”,是真的有鬼。恐懼一下子襲上了孔素貞的心頭。
許半仙躺在地上,打滾。但這一刻兒她已經再也不是許半仙了,你既可以把她看成這個世界的終結,又可以把她看成另一個世界的起始。她是陰陽兩界神秘的交匯,一半屬於陽間,一半屬於地府。一半屬於人,一半屬於神,一半屬於鬼,一半屬於仙。複雜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許半仙開始了她的殊死搏鬥。她低聲地呼叫著另一個世界的口號,那是一種類似於貓叫和驢叫的語言,陰森,並且顫抖。她不光叫,同時還用煙火、芝麻、草紙、大麥、麻繩、筷子、鞋底、唾沫、馬桶蓋和各種各樣離奇古怪的手勢做武器,把它們團結起來了。團結就是力量。許半仙用這股宏偉的、無堅不摧的力量與“髒東西”開始了一場猛烈的拼殺。堂屋裡煙霧繚繞,灑滿了亂七八糟的碎末。許半仙把孔素貞家的大米舀了出來,白花花地撒在了地上,然後,用火鉗子在大米上比劃,畫出了許多古怪的、神秘的線條和圖案。依照這個圖案,許半仙精確地破譯了厲鬼的方向和位置——在一個牆洞裡,就靠近房門的左側。從表面上看,那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老鼠洞,其實不是。許半仙捂緊了牆洞,慢慢張開了巴掌,運足了力氣,全力以赴,依靠掌心強有力的吸引,厲鬼被一點一點地、卻又是無影無蹤地吸出來了。從許半仙的動作來看,厲鬼的身體是條狀的,類似於一根繩,類似於一條蛇,或者黃鱔。當然,要長得多。許半仙把厲鬼的身體繞在胳膊上,開始了她的詛咒。她的詛咒同樣類似於貓叫或者驢叫,其實是宣判了。從許半仙的表情和語氣來看,她判處的是死刑。綁赴刑場,不需要驗明正身,立即執行。她的瞳孔裡流露出了專政的堅決。許半仙突然跳了起來,打太極拳一樣,把厲鬼的身子拉長了,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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