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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自己頭痛,想去醫院。股長好像一切都明白似的,點了點頭,沒有出聲。
走出單位大門,他回了一下頭,忽然發現工字形的辦公樓像一個巨大的臥獸,冷冰冰地趴在那兒,並不友好地瞪著他。
供銷社辦公樓外就是宜市的中心商業街,拐過街口,是一個小百貨市場,沿街都是店面,到處都在以“跳樓價”甩賣積壓商品。朱銀娣的服裝店也在這條街上,門前掛著一個牌子:關門清倉。朱銀娣僱的那個小姑娘在店門口擺了一個貨攤,減價賣那些花花綠綠的毛線大衣。吳富生記得,這些毛線大衣剛上市的時候,被朱銀娣像工藝品一樣陳列在櫃檯裡。吳富生那個喜歡趕時髦的女兒,為了要買一件,和她媽媽哭吵了好幾次。現在那些昔日尊貴的大衣堆在貨攤上,每件只賣五十元了,還被過往的人們像在菜場裡買剩下來的小白菜一樣,挑來撿去,多數仍被甩回到貨攤上。突然,吳富生感到自己也像那過氣的大衣一樣,減價都沒有人要,他只能回家了。
回到家裡,吳富生將那隻拎了十幾年的黑色提包扔在椅子上,把自己像過氣的貨物一樣扔在床上。他癱軟如泥,幾十年的疲勞一下子襲上心頭,他緊緊地閉上眼睛,真想從此再也不用起來。
躺了半天,又睜開眼睛想,自己這一生,對黨是忠心的,對領導是敬重的,對工作是勤勉的,對同志是和藹的,可為什麼自己就不能進步呢?為什麼一輩子只能當一個副股長呢?
越想越不明白,越想不明白就越不舒服,他又從床上爬起來了。家裡很靜,張翠霞操勞她承包的那個水果店去了,孩子們上學去了,空空的家裡冷颼颼的,他就開啟房門走到天井裡來了。
吳富生站在天井裡,抬頭看著那一方天。此時太陽西下,吳富生看見一抹殘陽留在屋頂上的封火牆上。封火牆已經殘破了,給人一種窮途末路的感覺。他恍然大悟:自己一輩子不得志,是因為住家的風水不好。
從風水的角度講,住家的門應該是坐北朝南,可自家住在東廂房,門朝西開,每天面對著夕陽。另外,自家的東廂房,實際上只是下廂房,只是比一般的下廂房大。下廂房是偏房,偏房有誰能坐大,一般大戶人家,偏房裡住的不是二奶三奶,就是貼身的丫頭和老媽子,哪有老爺太太住在偏房裡的?吳富生一下子彷彿明白了自己永遠只能當個副的原因。
吳富生有這些怪想法一點也不奇怪,他非常迷信。過年吃飯擺筷子,如果擺完剩下一隻單的,他都會覺得不吉利。
張翠霞喜歡吃酸梨,有一次買了幾個,是本地產的那種粗梨,個大卻很酸。吃梨的時候,張翠霞順手遞給吳富生一個。吳富生不知道是酸梨就咬了一口,立即酸得連眉毛都皺到一起了。兒子看他酸成這樣,就說:“爸,給我吧,我和姐分著吃。”吳富生卻說:“梨怎麼可以分著吃呢?那不就分梨(離)了嗎!我慢慢吃,我慢慢吃。”吳富生咬著牙,一口一口地吃著,酸得他像牙痛一樣,滿臉皺得像個棗,連不怕酸的張翠霞都看著他流青口水。
張翠霞卻從不迷信,而且快人快語。她說:“我小時候跟著媽媽到廟裡拜菩薩,不知燒了多少香,家裡平時吃菜都沒有一點油星,卻把省下來的菜油供到廟裡去點佛燈。但菩薩並沒有開眼,窮的還是窮,富的還是富。”
過年的時候,當吳富生因為筷子擺單了要重新擺的時候,她卻要孩子們快吃,嘴裡不停地催著:“快吃,快吃,早吃早完。”把個吳富生氣得眼睛都綠了:奇 …書∧ 網“大過年的,你說早吃早完的,這不是觸大黴頭嗎?!”兩口子常為此吵架。
這天,吳富生認定自己一生不順跟住這破房子有關,要想改變只有搬家。搬家可不是件小事,別說自己只是個小小的副股長,就是科長、主任想搬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現在好了,老宅要拆了,搬家是遲早的事,這是不是自己要轉運了?想到這兒,吳富生的心境才稍稍明亮起來。
又一細想,想搬家的意願還不能明顯地表現出來,還有一個多要房子的問題。只有表示我不想搬,是你要我搬,才好提出多要房子的要求。自己下一步應該為以後分房埋好伏筆。
吳富生想了一陣,又回到房裡躺下了。
一會兒,張翠霞火急火燎地回來了,今天是中秋節,她要早點趕回來燒飯。大女兒已經工作了,還有兩個兒子,一個今年十七歲,剛上高三,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個十三歲,還在上小學六年級。她除了買上一些過節的菜,還特意給大兒子買了一隻子公雞。
每年中秋節的時候,當年養的小雞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