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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張翠霞沒有上班,從不相信鬼神的她在廚房裡悄悄地設了一個神龕,神龕正中立了一個牌位,牌位上由吳富生用他那正楷隸書,工工整整地寫著:大仙之位。從那以後,每天張翠霞都給大仙上供,供品有水果、糕點和一隻褪了毛的半熟的雞或一塊半熟的方肉。一早一晚還按時給大仙敬香,口中朗朗禱告:“大仙,我們家是善良之家,有毒的不吃,違法的不做,祖祖輩輩漁樵耕讀,只做善事。有什麼錯,都是我,我平時口無遮攔,冒犯了大仙,請懲罰我。只是請千萬放了我的兒子,特別是大順,他已經到了考大學的時候。他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孝順父母,尊敬長者,好做善事,望大仙一定不要驚嚇他,請大仙保佑,請大仙保佑。”張翠霞一邊禱告,一邊直作揖,虔誠之極。
神奇的是,她的供品常常見少,神龕前,也常常有糕點碎末。
這段日子,張翠霞只想多做善事,免除災禍,生怕影響到她的兒子。她把圓門臺階那裡不平的地方墊平,每天把前院和小天井掃乾淨,給後院的張奶奶送吃的,弄得張奶奶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這天吃完晚飯後,給大仙敬完香,督促孩子們做完作業,張翠霞就上床了,可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總想找件事做做,否則心裡老是定不下來。於是,她把白天從店裡拿回來的幾個蘋果裝在籃子裡,給後院的張奶奶送去。
外面下著濛濛細雨,夜色像一盆濃墨浸泡著老宅,人們都已經入睡了。張翠霞往後院走,快到三進的時候,突然看見一個人影站在三進的廳堂裡,然後一步一步走過雨廊,朝後面的廚房走去。
從走路的樣子來看,這個黑影是個女人。
張翠霞突然想到老宅裡出現過的那個女鬼,嚇得悄悄退回到自己家裡,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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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中秋節過後,一直時斷時續地在下雨。幾陣秋雨,把老宅弄得溼漉漉的。秋雨帶來了涼意,氣溫一天比一天低。老宅裡忽然起了陰陰的穿堂風,走在宅中,人們會被突然而來的一股涼風,吹出一身雞皮疙瘩。這種穿堂風,老人們吹了說頭痛,小孩子吹了容易發燒生病,人們都說這是因為老宅裡陰氣重。
下午,雨仍在有一陣沒一陣地下,街口來了一個瞎子,懷裡抱著一把破二胡,摸摸索索地走到老宅的轎子門樓裡躲雨。瞎子手摸到了門邊的石礅,就在上面坐了下來,從胸前的布口袋裡掏出一個破瓷盆放在腳前。這時,老宅裡的人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程基泰也不在家,很安靜。瞎子把二胡架在腿上,拉了起來。琴聲從那破舊的琴筒裡飄出,吱吱哧哧如同漏氣的風箱。
瞎子和著琴聲唱了一首歌謠:
月亮起山一盞燈,
十七八歲到如今,
郎哥走脫多少黑夜路,
蹲脫多少嶺路亭,
頭上蚊蟲叮了三四口,
腳踏螞蟻半來升,
走到山前鬼又叫,
走到後山虎又哼,
鬼叫虎哼都不怕,
就怕娘子不開門。
瞎子唱著唱著,感到面前蹲著一個人,就放下二胡收了聲。
這時,蹲在面前的人開口說話了:“啞的。”原來是老宅裡的二傻子,不知道他說的是二胡,還是瞎子的歌聲。
瞎子好脾氣,張著他那瞎眼望望天,笑笑說:“是啊,天陰。”
“下雨了。”二傻子說。
瞎子言歸正傳,說:“算命吧,隨便給幾個錢。”
“噹啷”一聲,一個硬幣扔在瞎子面前的瓷盆裡。
瞎子問:“算什麼?”
“命。”二傻子惜字如金。
“請報生辰八字。”瞎子把二胡抱在懷裡,伸出一隻手,翹起了蘭花指。
“不知道——”二傻子說完就跑了。
瞎子嘟噥了一句:“怎麼跑了?”又把他那空洞的眼睛抬起,摸索著把手伸進那瓷盆裡,撿起那枚硬幣,硬幣的中間有一個方孔。
“咦?怎麼是枚銅錢啦?這是人還是鬼呀?”瞎子沒有眼珠的眼睛張得大大的,朝上一翻一翻的。這時忽然起了一股穿堂風,把那大門吹關上了,瞎子打了一個寒噤,自言自語地:“這裡陰氣怎麼這麼重?”說著,抱著二胡逃也似的走了。
入夜以後,更安靜了。似有似無的雨珠落在屋頂上沒有一點聲音。只是偶爾傳來老鼠從天棚上跑過的聲音和野貓的“喵喵”叫喚。
這樣的天氣,是最好睡覺的時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