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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怕你嚐了一去不回頭。
快要結婚的徽州小夥是在思念自己遠在家鄉的姑娘,七歲的小社鼎哪懂,學會了後就唱給母親聽。太太一聽,先是哭笑不得,後來想想還是打了一陣小社鼎的屁股,齊府裡的少爺怎麼能唱淫調?沒想到這一打,竟讓一個孩子把這首徽州小調記了一輩子。齊社鼎一輩子不會唱歌,只會唱這首徽州小調。
在“文革”中,全民都要唱毛主席語錄歌,其中最著名的一首是: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這是一首鏗鏘有力,充滿戰鬥激情的歌,從齊社鼎嘴裡唱出來,怎麼聽都像徽州小調。學校工宣隊隊長是個復員軍人,指揮同學們唱這首語錄歌,唱著唱著,他覺得不滿意,就揮手叫大家停下來。後排的齊社鼎沒看到工宣隊長的手勢,繼續大聲唱著,卻是一股徽州小調的味道,同學們轟然大笑。工宣隊長走到齊社鼎面前,看了他半天,問:“你唱的這是什麼歌?”齊社鼎回答:“語錄歌呀。”工宣隊長不信:“語錄歌?你再唱一遍我聽聽。”齊社鼎又唱了一遍,由於緊張,唱得更像徽州小調了。“嗯?語錄歌也可以這麼唱?”工宣隊長不明白,但聽得清清楚楚的是,歌詞是語錄,調子也是那個調子,怎麼聽起來是這種味道呢?再看齊社鼎一臉緊張,不像是惡作劇呀。想不明白的工宣隊長轉身走了,齊社鼎嚇得一身冷汗,他再也不敢唱歌了,集體唱歌,他就只動嘴,不出聲。
工程快要結束的時候,齊社鼎跟著父親來驗收。工匠們正在做著掃尾工作。
這次修繕的重點是第三進,因為第三進是要給老太爺住的。按照規矩,長者要住在最後一進。爺爺後來告訴齊社鼎,齊府只有這第三進才真正是明代的建築,其他兩進經過數百年的風雨,都已經改建過了。
如今工程已經快完工了。只見新修好的三進一樓廳堂,簷下斗拱粲然,軒廊月樑上用駝峰托起花瓶樣的童柱,弧形軒椽和小枋加工成訛角,堂前用斗拱挑起藻井,全部木結構飾以粉青,華麗悅目。在上臨天井通間置飛來椅,也叫“美人靠”,高窗,椅腳雕成繡球狀流雲。每根柱子的基石上,都刻著一個壽字。為讓老太爺高興,專門請高明的木雕藝人,在三進廳堂前對面天井上的梁坊間,刻了一幅“郭子儀上壽”圖。畫的是平定安史之亂有功的大將郭子儀,被肅宗皇帝封為汾陽王。在他壽誕之日,七子八婿上門拜壽的喜慶情景。
只見齊老爺東看看西瞧瞧,橫挑鼻子豎挑眼,最後對封火牆不滿意,說新修繕的封火牆要比以前更威嚴。徽式建築不講究外牆,房子的精細和豪華主要表現在磚雕、木雕和石雕這“三雕”上面,而這些基本上都在宅子裡面,外人看不到。外人看得到的一是門樓,再就是屋頂上的封火牆。齊老爺對封火牆不滿意,要求返工,封火牆頭要用朝笏形。封火牆的主要功能是防火,所以它高於屋頂,用以阻止鄰家的火越過來。要讓封火牆看起來像昂首向上的馬,就要在牆上用小瓦疊到牆頭上翹,牆邊再描上黑色的雲紋,這樣遠遠看上去,從上而下層層跌落的封火牆就像奔跑的群馬。
描雲紋的活是歙縣小夥兒的,也許是急著想早點完工好趕回家鄉結婚,他馬上就爬上腳手架上了屋頂。在屋頂上邊畫,還邊回頭衝齊社鼎做鬼臉。那笑嘻嘻的臉上,一對眼睛像兩個對稱的單引號。
少爺齊社鼎站在天井裡,抬頭看著他在屋頂上描畫。突然,剛才還和他做鬼臉的歙縣小夥兒,在腳手架上扭動起身體,樣子十分滑稽。齊社鼎以為他又在逗自己玩,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可是他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了。原來,由於工程收尾,用竹子搭的腳手架已經拆除了一部分,所以整個架子都鬆動了。小夥兒一上去〃奇+………書……………網…QISuu。cOm〃,鬆動了的腳手架便晃動起來,他在上面扭動著身子,是極力想保持身體的平衡。可來不及了,只聽見一片竹子斷裂的聲音和他的一聲慘叫,腳手架倒了下來。他一手端著裝顏料的碗,一手拿著毛筆,雙手在空中亂舞著,碗裡的黑色顏料也飛舞了起來,像雨點一樣撒在少爺的臉上。隨著轟然倒下的腳手架,年輕的工匠也落在天井裡,差點砸到齊社鼎。
小夥子落地的時候,幾乎沒有聲音,肉體撞擊在青石板上,只是往上彈了彈,齊社鼎感到腳下一震。也許他是被嚇壞了,落地的聲音他沒有聽見,但那震動卻讓他清楚地感覺到了。他還記得,小夥子摔下來時臉朝上,一雙眼睛圓睜著,就像兩個句號。他看著少爺,嘴角往外冒血。他抬起一隻手,朝少爺伸過來,不知道是不是想讓少爺拉他起來。另一隻手仍然握著毛筆,手臂彎曲著,這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