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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弘光帝那樣失態咬人,默然而已。
時已至此,只能認命。
大功告成,吳三桂勝利班師,率大軍押永曆帝返回昆明。
昆明百姓知道永曆帝被擒一訊息,無不痛哭流涕。
清廷大喜,向天下發布文告,宣佈明朝皇帝已經落網的訊息。
永曆帝被關押在吳三桂大營後,清朝各級漢族官將,出於深深的好奇心,有許多人前去入見(其實是“參觀”)。
永曆帝這位帝君,長像確實莊重威嚴,即使被擒,仍舊有人君派頭,清軍入見的各級軍將,皆不由自主地下拜或者叩首。
吳三桂本人也曾來探望。據戴笠《行在陽秋》上講,吳三桂見永曆帝,先是長揖不拜,默立久之。
永曆帝不會分辨清朝官服服色,但見來人氣質不同一般人,便開口問來人為誰。
片刻之後,未經再三追問,吳三桂竟然鬼使神差一樣,膝頭一軟,跪在地上,伏地不能起。良久,他才用一種地底鬼魂一樣微弱的聲音回答:
“臣吳三桂來見。”
史書筆記中,多載永曆帝對吳三桂“切責”,恐非實情。十多年逢警即逃的永曆帝,抱苟且偷生之念,不可能對掌握自己命運的人加以“切責”。
兩個人一來一語,對話久之,大概是永曆帝表達想回北京為祖宗“守陵”的意願。
其間,吳三桂一直跪地回話,汗流浹背,色如死灰。
對吳三桂的這種表現,人們往往從最淺層的意義上理解,以為這個大漢奸是被永曆帝威武莊嚴的人君相貌所威攝。實則不然!吳三桂乃儒將,非一般粗魯軍人,他一家世受明朝厚恩,面對座上流淌著朱明皇家血液的君王,內心肯定受著大義和道德的折磨。
所以,筆者認為,吳三桂應該是一個有歷史感的人,他能感受到自己靈魂的罪惡,並且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他所面對的,是近三百年朱明“皇恩浩蕩”的一個象徵人物,而不僅僅是個衣穿龍袍的傀儡架子。
此次會見之後,直到篦子坡行刑,吳三桂再沒有去見讓他心生凜懼的永曆帝。
這種心情,有負疚感,有罪惡感,確實也有侯景見梁武帝的那種說不出來為何打哆嗦的被威懾感。
永曆帝身邊的侍衛總兵鄧凱,曾藉機面見皇帝,跪求道:“大事如此,望皇上能一烈殉國,為臣隨後從駕陛下於陰間!”也就是說,他規勸永曆帝自殺死社稷。
先前咒水之盟後,他曾勸阻永曆帝自殺。如今見大勢已去,他又勸永曆帝自殺,效仿崇禎帝,死個明白,死個壯烈。
時已至此,本性懦弱的永曆帝倒惜起命來,他以太后老母為辭,並講:“洪承疇、吳三桂,都受我大明皇家恩典,未必肯對我一家斬盡殺絕!”
這位朱明爺們如此想,真是大錯特錯。洪承疇、吳三桂這兩個大漢奸,正是受那種忘恩負義的負疚感所折磨,反而會使出最毒的招術對待故君,必欲除之而後快,眼不見,心不煩,而且可以永遠保全他們自己的身家家族富貴。
鄧凱見勸說無望,只得告辭。這位爺很有骨氣,拒絕為清朝做官,遁入空門,出家為僧。
清朝凱旋大軍到昆明後,吳三桂允許一些前明官員入見永曆帝。這倒並非出於什麼寬大的好心,而是清廷一種攻心政策,以便讓前明官員活見人,死見屍,完全喪失恢復明朝的希望。
沒過幾天,一齣戲劇性場面出現。
曾經為孫可望做事而又“婉拒”永曆帝職位的前明大臣龔彝(可以溫習本書“永曆朝廷活曹操”一章),如今穿上一身明朝大臣服裝,命從人抬了一滿桌的酒具菜餚,大搖大擺來到永曆帝拘押之所,聲稱要見皇帝。
守衛者當然不讓進。
龔彝大叫:“君臣大義,南北皆同。我來見故君,如何相拒!”
吵吵嚷嚷之下,有人報吳三桂。
吳三桂很爽,立刻下令同意龔彝入見永曆帝。
入得都督府大堂,永曆帝在嚴兵看守下被攙扶落座。
對於龔彝的到來,實在出乎永曆帝意料。想當初永曆帝第一次由李定國等人擁入昆明,這位龔彝大庭廣眾之下自稱受“秦王”(孫可望)厚恩,拒不接受任命,當時廣遭大臣們謾罵譏評。
弓弦一鉸送君王(9)
疾風識勁草,板蕩見誠臣。如今,昔日高喊“忠義”的人皆一個不見,惟獨龔彝來見,不由不讓永曆帝百感交集。
龔彝伏地痛罵,行足一套參拜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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