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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發生。當西方的軍艦載著它們的文化抵達中國海岸的時候,中國已經失去了為自己的文化辯解的能力。
當中國軍隊把全部注意力用於防犯蒙古人的進攻,毀滅性的打擊卻來自海上。突然間從天而降的外國船隊“廢除了萬里長城的用途,這條工時高達兩千多年的軍事設施,在關鍵時刻淪為一堆垃圾。”自1840年以後,中國受到外國軍隊的海上侵犯共達84次。
明熹宗朱由校創制了一種“木傀儡戲”,他最喜歡錶演的節目就是《三寶太監下西洋》。據說他為這個節目設計了精巧的佈景,噴水機關能讓水勢逆飛,如同瀑布瀉下,又直衝上去,如同玉柱。可以憑水勢托起一個鍍金木球,盤旋不落。這一遊戲令他樂此不疲,甚至將批閱奏摺這類無聊事務一律託付他人。此時的大明王朝已經國庫空虛,氣數將盡,不到20年,這個曾經睥睨萬邦的朝代便和它所創造的海上奇蹟一同消失了。
第一章 煙槍與火槍(1)
A 。 煙槍
一個收藏者,倘能蒐集到一支菸槍,他無疑是幸運的。這不僅因為它罕見,更因為它華美。煙槍,就是鴉片槍,鴉片吸食者的專業用具。一支好的煙槍無疑是一件優秀的藝術品,或者說,成為藝術品,是成為一支好煙槍的先決條件。在使用之前,煙槍與鴉片沒有太大關係,它不是為鴉片存在的,而是為精緻的手,和挑剔的目光準備的。中國人習慣為實用性器具制定嚴格的美學原則,這種審美強迫症不分青紅皂白地運用於各種場合。秉承這種一絲不苟的審美態度,從蟋蟀罐到鼻菸壺,從餐具到馬桶,各種考究的器物應運而生。在變化多端的世界上,中國人決定將自己的癖性堅持到底,併為器具的進化設計了一條近乎苛刻的道路,諸多令人歎為觀止的事物都是這一生產鏈上的產品,儘管它們與整個世界的器具進化毫無關係。中國人不乏技術和想象力,那些產品即是證明。他們被自己無所不能的手所陶醉,甚至到了迷信的程度,企圖在一切事物之上施展自己的野心,連一粒米也不放過。一隻巧手可以改變米的功能,使它成為一件雕刻藝術品。幾乎在所有的極限面前,中國人的手都不會有絲毫的顫抖。極限是它們的興奮劑,它們就是在這些極限之上,一路高歌猛進,戰無不勝。中國人的固執,在手的援助下,變得日益強大。中國的物質文化史,同時也是中國人的自戀史,或曰輕度精神病史。
從專業用度看,煙槍是由噙口、槍身、花子、抓、鬥五個部分組成的。一支好的煙槍,槍身應該是象牙的,最差也得用湘妃竹、紫竹,用金、銀、銅鏤鍍鑲焊;作為與嘴唇銜接的部分,噙口應該以紅瑪瑙製成,以顯示它在煙槍上的顯赫地位;花子是槍身上的五分之四處一個覆以白銅花長條的開口,上面留口,裝上翠、玉、水晶之類做成的“抓”,上安菸斗——最知名的菸斗,是安徽壽州陶鬥……無論是材料,還是工藝技術,都在煙槍上實現了最佳組合。煙槍在設計上首先是人性化的,但是,就像其他器物一樣,煙槍也沒有被中國式魯班們輕易放過,他們的全部志向,就是使那些平淡無奇的事物,包括一支菸槍,煥發出一種眩目的、燃燒著的、令我們心醉和心碎的光輝。在金銀瑪瑙的聲援下,他們用細巧的技術,將槍桿層層圍困,迫使它成為他們的美學代言人,尤其在推崇繁複綺麗的清末。煙槍的美是無可挑剔的,這樣的煙槍,從一開始就讓人愛不釋手。它的誘惑力,是從視覺和觸覺開始的。於是,在吸進第一口鴉片之前,人們就已經愛上了煙槍。
在今天看來,煙槍是由一系列費解的術語構成的,枯燥生硬,毫無趣味性可言。而對於當年的鴉片消費者,一切皆屬簡單常識。煙槍是他們最常見的事物,是使用率最高的日常生活用品,甚至,是他們的命根子。它比飯碗更加親切。他們眼、手、口,只有與煙槍接觸,才有安全感,才能感覺到生命的意義,所以,煙槍是他們的信仰、他們的精神圖騰,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失去了煙槍的煙客,就像失去了火槍的槍手一樣六神無主。從這個意義上說,煙槍對於煙客而言,具有強大的心理安慰功能,是他們狂躁狀態下的精神鎮靜劑。作為鴉片與身體之間的過渡物,它們與身體接觸所產生的效果令人意想不到。我們至今無法想象,一支菸槍,給肉體和精神帶來的變化。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極致性*。它不是一種數量上的新增——猶如充飢,而是一種質量上的改變。對癮君子而言,他既改變了他們的肉體存在方式——他們從此更習慣於臥姿,又改變了他們的精神存在方式——使它像煙霧一樣沒有重量,飄來飄去。
第一章 煙槍與火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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