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1/4 頁)
午夜12點,童瞳披著那件昂貴但顏色暗沉的羊毛披肩,準時坐上計程車,說了一個酒店的名稱。她戴著墨鏡,儘可能低調地走進酒店懸掛水晶燈的豪華大廳。10層。走廊裡燈光幽微,偶爾可見喝得醉醺醺的年輕女孩,被一箇中年男人緊緊地攙扶著走。童瞳走過他們,那男人充滿戒備地瞪了她一眼,女孩酒氣熏天的外表下,向她瞥來的,卻是極清醒的一雙眼神。童瞳下意識地低下頭,內心仍有怎麼也按不下去的一個疙瘩。
17歲的時候,和品學兼優的顧英宇談戀愛。放學後一起偷偷去他家裡。那時是透明的懵懂,孩子一般的純潔。但是早熟的她想獲得某種形式上的承認和安全感。也不記得是怎麼開始的,只是後來他們兩人都慢慢褪去對方的衣服然後緊挨著躺在床上。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們不能這樣,如果非要這樣的話,明天我就和你分手。”
可她最終還是感到了疼痛,以及身下漸漸滲出的紅色液體。那一瞬間她果然得到一種認證。她微笑地抱著他,以為從此以後不會再失去。並不帶有什麼骯髒或墮落的東西,她只是想把自己獻給他,因為太愛。
不知早熟的孩子是慶幸還是悲哀。她在少年的時候,就過早地知道愛一個人是怎樣一種滋味,過早地甜蜜和心痛,過早地學會付出和不計回報。當大多數孩子在朦朧的早戀中努力學習的時候,她卻激烈地愛著,甚至可以為所愛的人獻出生命。這種愛的力量是如此驚人的強大,強大到同齡的他,無法承受和不知所措。
她也明白,一朵花開得越是繁茂,它凋謝得也就越快。但是不後悔。青春可以有多種形式,她只是要求自己的強烈吶喊出來,儘管最終會獲得疼痛。
這一切的後果,是大二的童瞳就覺得愛情意興闌珊。過早的情感衰老和失去一段摯愛後,對愛情的再一次出現已經不抱希望。容顏依然嬌豔地綻放,可是心卻枯萎。於是和世人,和世事,漸漸地疏遠開來。
在賓館幽微廊燈的氤氳光線中,她似乎跋涉了很久。高跟鞋踏在柔軟厚實的紅色地毯上,血紅的一條路。她還是忍不住緊張:這個城市太小,害怕碰見熟人。事實是她並不常到賓館來,這是第二次。她一開始決定自己打死也不能走到這一步。
“2萬塊錢,只要點下頭,它就是你的。”半個月前,一個浙江人在夜總會包廂裡對她說。微微拉開包的拉鍊,露出裡邊鮮紅整齊的現金,散發著好聞的味道。她幹了一杯酒,重重地放下杯子。
第二天早上,她坐在計程車中,包裡鼓囊囊塞著2萬塊現金。突突奔走於隔天陽光的街道,她飢渴地尋找著最近的一家ATM機。這麼多現金,帶在身上總覺得不安全,彷彿這錢只有全存到卡里,才彷彿真正歸屬於她。一個晚上,2萬塊錢。過幾天中秋回家,她想自己就立即可以給奶奶換一臺大電視。退休後的老人,身體也不太好,人生唯一的愛好就是在家看電視。可家裡那臺彩電,還是上世紀90年代買的,影象越來越不清晰,遙控也不大靈了,看久了總有吱吱的莫名噪聲。她眼前立即出現査秀蘭在新電視前眯著眼打毛線的畫面,這畫面沖淡了童瞳心裡最後的羞恥感和不潔感,她為自己找到了救贖。
第五章 校園旅社(5)
走到4位數的賓館門牌前,她不自然地按了一下門鈴。一個穿睡袍的禿頂老男人前來應門。她扭過頭去,掩飾內心的噁心。
5分鐘後,她從床上起身,去淋浴。
午夜1點,她離開賓館。這四星級酒店的舒適環境,可她並不想留下來過夜。房裡那個男人,哪怕多呆一秒鐘她都不能忍受。
陸劍明:1970年春,越南
赤黃色的土地,湄公河渾紅怒吼的河水,面孔扁平梳圓髻的越南女子。在陌生土地上相依的只有身邊的戰友。多雨的越南,沒完沒了的悶熱和奇大蚊蟲,燥燥的感覺,軟沓沓的窩囊。陸劍明也許被那片土地的奇異文化蠱惑了些許,覺得任何事情,都像一種宗教。在內陸城市長大的陸劍明,詫異於湄公河的雄偉,那腳下奔騰怒吼的渾黃色水,以及臨近它時,噴濺到自己身上的新鮮汁液,使他覺出一股清新的成長。
軍人總有自己無論如何也卸不下的東西,寧願揹負一輩子也不願解開的固執。比如對一個人的承諾。
當年,陸劍明和匡君誠是一個部隊裡的兩個普通戰士。在越南戰場上,戰士們經過一輪又一輪的腥風血雨,眼看將要取得最後一場戰役的勝利。這時,突然從暗處射來一枚偷襲的子彈,在本能都來不及反應的瞬間,匡君誠閃身擋住了本該射在陸劍明身上的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