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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說的沒有錯。”程傑還未穿上衣服,雪兒已經像旋風般走了。
程傑愕在當場,雪兒變了,她甚至有心侮辱他。不久僕役送上張字條來:“別找我,我有興趣時自會找你,程先生。”
雪兒離開了程傑,內心痛苦莫名。她對不起爸爸,對不起媽媽,對不起老張,她作踐自己的肉體,今天,還將自己的肉體獻給令到她和老張一家遭受死別之苦的人。
程傑兩年前在手稻山不是為記念她而去的,他是燃起白色的蠟燭在懺悔,他早已知道老張已死。
程傑亦早已清楚父親在獄中被人打死,不然為什麼比她還早知道?
雪兒一直嘗試這樣說服自己,但無法抑止得住思念他的慾望。這兩年她變成什麼了?不過是個大學妓女罷了。
茫茫然她乘搭了往大嶼山的渡海小輪,茫茫然地跟著眾人上了巴士,看見很多人進去熱鬧的寶蓮寺。她不想擠在人群中,她看見幾個年輕的尼姑往另一條羊腸小徑往山上走,她茫茫然地跟著她們走。
走了大約四十多五十分鐘,她看見尼姑們進入間小小的寺院,她便跟著進去。
管家的比丘尼見到這年輕的女子,仿若遊魂似地走進來,問她:“你來幹什麼啊?”雪兒道:“我不知道。”比丘尼道:“午飯開始了,請進來吧。”
雪兒跟著二十幾個比丘尼坐,主持法師揹著她們,隔了十幾英尺對面,是三十來個年輕至中年的僧人。
吃過了齋菜,雪兒不曉得該做什麼才好。管家的比丘尼見她一臉迷惘,便對她說:“我帶你去見見主持法師吧。”
主持法師是個臉貌清癯和善的老者,盤膝坐在舊酸枝長椅上,看了雪兒一眼,仁慈地笑著:“坐坐啊!”雪兒坐在另一張椅子上:“法師,我留在這兒行不行?”法師說:“留與不留,都不是逃避,待會你跟我們一起誦經吧。”
隔不了多久,午課又開始了,比丘尼和僧人齊齊誦《金剛經》,雪兒沒看過,要念得很急才趕得上,眾人悠然,她卻趕得上氣不接下氣,唸了大半個小時,雪兒開始有悠然之感了。念著念著,午課又完了,雪兒對主持法師說:“我留,但我上無所有。”
主持法師含笑道:“住幾天看看。”雪兒道:“我想削髮為尼。”主持法師道:“有發無發,都是一樣,我老了,便沒頭髮啦。”主持法師說得很孩子氣,雪兒像看著個可愛的孩子般,咧著小嘴笑了。
“住住囉,看看囉,早上三時便得起床做早課的了。”法師看得出這年輕的姑娘內心有很大的困擾,但是他不想她逃避,同時他亦知道,這頭折翼的小鳥需要收留。
管家比丘尼對雪兒道:“打個電話通知家人。”雪兒打了,並叫母親放心,她只住一個週末,她怕母親上來。母親說:“有位葉先生打過電話給你,他住在文華酒店。”雪兒道:“告訴他我不會再見他了。”母親問:“他是誰?”雪兒漫應著:“是個男同學的朋友,我,我並不喜歡他。”
雪兒放下了電話,跟著眾比丘尼幹活去了。種瓜種菜,用乾草枯枝生火燒飯,誦經,做事,週末很快便過去了。
之後雪兒每週一到週五都回校上課,週五晚上和母親聚一夜,大清早便到大嶼山。
藍太太的周未在基督教堂度過,雪兒的周未在佛寺度過,藍太太發覺女兒氣色好了,男生的電話也少了,便不反對了。
雪兒終於拿到了畢業文憑,藍太太悲喜交集,喜的是女兒終於唸完大學,悲的是丈夫不能親眼看到愛女畢業。
“雪兒,我們到基督教墳場看看爸爸。”藍太太一說起便哽噎了。雪兒道:“我不想去,爸爸會了解的。我的心境剛得到了寧靜,一去,我便得從頭來過。”
雪兒已打定主意在暑期聽主持法師講戒經,受了戒,她便打算出家為尼了,只是暫時不想讓媽媽知道。藍太太嘆了一聲:“宗教是殊途同歸的,你信佛教,我信基督教,沒有衝突的,若你不能面對爸爸的墳地,那就是你內心還沒有寧靜。”
雪兒問:“媽媽,你得到寧靜嗎?”藍太太點了點頭:“我已心如止水,一切仇讎恨恨,上帝都包容。雪兒,我明白,你的寧靜比我難得多。”
雪兒料不到媽媽看得穿她的心事。藍太太說:“我已經寬恕了他,你還是不能寬恕他,亦忘不了他。”雪兒垂下長長的睫毛:“媽媽,你能寬恕我嗎?”藍太太撫著她的長髮:“這些年來,我什麼都沒問你,要是母親不能寬恕自己的女兒,誰能呢?”
“但我不能寬恕自己。”雪兒喟然:“也不能寬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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