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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幾間一氣呵成的豪華小樓,文欞繡瓦,畫棟雕樑,前廊由兩根大紅漆的柱子撐起,頂上豎一塊金邊藍底白字陰刻的匾,曰:墨鶴軒。這種地方,我已經二十幾年沒來過了。
“這就是你說的好玩麼?你還真迷上去了。”我沒精打采地看著意氣風發的鄭義說。
一個相貌鄙俗但不猥瑣的矮男人一聲不吭地坐在櫃前刻私章,我跟鄭義望了他一眼見沒反應便上了樓,那矮男人也依然不吭聲。樓上,我們看見有兩個女人正在吃不知什麼牌子的快餐面並吹牛,其間佈滿了各式的名家字畫。
“這兒有張您的作品”。鄭義嚷,“標價三千塊哩!”
“是麼?”我稍稍驚詫了。
連印刷品都不如的冒牌貨,居然敢赫然地在落款處署著“夏散舟”的字樣,我頓時火冒三丈。
不知什麼時候剛才那個刻私章的矮男人走上樓來到我們跟前問:“買字畫麼?”
“查戶口,你們營業執照呢?”我冷冷地從口袋裡掏出證件。
矮男人指了指側面牆上落滿灰塵的執照,客氣中透著幾分不安地遞過煙來:“我們老闆今天不在,你們……”
“少來這套。”我不客氣地說,“跟你們老闆講這兩天回來不要亂跑,我隨時再過來。”
“要學仿先練個二十年!”鄭義臨出門前忿忿地拋給矮男人這句話。
那廝一臉莫名其妙。
出來時鄭義對我是否在行政部門幹兼職工作產生了好奇。我只是微笑,不置一詞。
午飯後,我買了幾樣長得憨態可掬的布熊布狐狸什麼的準備帶給女兒。鄭義眼睛尖,看到車子來了就立馬跑過去,我們匆匆道別。不久,鄭義便消失在空氣中了。
我為自己在又一個青年的心目中留下了偉岸印象而沾沾自喜,我同時暗暗祈禱我那寶貝兒曼生壺們在鄉下自個兒保重。
最近有一個大型的高架橋工程正在施工,所以過回家的這條必經之路我就只好靠腿了。跟鄭義道別後我去了一位民間古琴高手家喝了兩杯茶便來到這裡。地上到處的沙石與混凝土也倒沒什麼,可這些叫柵欄給圍了一大半的馬路就要命了。裡頭的臨時民工們還在一刻不歇地搬來運去吊上吊下。我懷疑這裡將來一定會有一座非常雄偉的橋樑誕生,如此一想,每天付出些時間用來交通堵塞也算情理之列。但據我所知,這樣的工程已經峻工過好幾回了,還有兩次甚至是在舊地方拆了重來的,原因大抵是認為不好看或覺得不實用。我依稀記得從前這裡似乎是有一個轉盤花園的,中間還屹立著巍峨的金鑰匙彩燈。現在想想,真是不如原先好看了。
公民們對花錢修路造橋是沒什麼牢騷的,畢竟大多數人的日子早已達到溫飽水平還有不少響應政府號召先富了起來至少也進入了小康行列,再說這兒實在也沒什麼希望小學之類以搏取人們內心最深處的同情。人們只是希望工程師先生可以扶正眼鏡早些把圖紙畫完美,以免腳踏車馬自達們成天進行著重複並且毫無規律的運動,從而使大夥兒在冰冷的天氣中體驗到汗流浹背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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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經過的正是一條常常發生交通事故的馬路,除了百年少有的次把次堵塞奇觀之外,車輛一向不很熱鬧。這段十字路口上幾乎平均每個月都會有一個人被超高速行駛的汽車軋死或軋傷,時間一久,連過來收屍的公安員們也信這裡有“鬼氣”了。聽當地的老人說,從前大屠殺的時候這兒曾是墳場,八十年代後才剷平了修的路。但對我們這一代從小接受了馬列主義薰陶樹立了科學世界觀的知識分子來說,要去信這檔子事兒再怎麼講也還是有些勉強的。
今天這條路卻為何居然狀觀之極?一大群數以千計的地球人攏在一塊兒不知作什麼名堂。人固然多,卻寂靜無聲。直覺告訴我這回決不會再僅是出自小市民間的糾紛。在露天裡這麼大的場面除了六&;#8226;四那陣兒學生鬧事其它我一輩子也沒見過幾回。我走近去,看見一個穿格子衣裳的男人正站在馬路左側廢棄的安全島前撫著桌子講話,聽口音不太像本地人。他身後是一排破舊的五金門市部,看情形早已打了烊,連鐵柵欄也鏽死了。一塊紅布橫幅正掛在他背後不遠的兩棵樹間隨風飄動,上面用圖釘並不整齊地摁著一行黃|色美術字:中國般若科學研究集團學術委員會(按:以下簡稱般若學會)第五次科普調查測驗。
“提高國民素質?還是粉刷月球嫌人手不夠下基層招聘苦力?”我暗自發笑,真不明白這些人把國際玩笑竟開這兒來了怎麼就沒覺得勁兒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