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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只有一個辦法,”他說:“趕回去辦交涉,把那四百兩銀子弄回來。”
“你跟張庶務商量過了?”
他的確是跟張庶務商量過了,但無結果。張庶務表示,交涉當然可以辦,甚至等那人回到煙臺,他亦願意代辦交涉。只是試期緊迫,萬一索討不成,誤了公車北上之期,豈非兩頭落空?因為如此,所以對於藹如的詢問,無以為答。
“那是件很渺茫的事,我看趁早死了心吧!”說著,她將捏在手裡的一個手巾包,放在桌上,慢慢解開。
那是一方洋紗的手巾,輕飄飄地,一陣風過,能吹得老遠。可是包著的東西極重,是一張二百兩銀子的銀票。而這張銀票上所附著的情義更重;重得洪鈞竟不敢接它了。
“這是京裡‘四大恆’的票子,南北到處通用。”藹如忍不住加了一句:“我可只能湊這麼多了。”
“你,藹如,”洪鈞強自保持平靜,“這筆款子是怎麼來的?”
“那你就不必問了。”
“不!”他固執地,“你不說,我不要。”
“告訴你也沒有什麼。我把我的首飾賣了兩百銀子。”
洪鈞不言語了。心中萬感交集,不知是悲是喜,是難題解消以後所必有的輕鬆,還是覺得受恩深重,怕難報答的恐懼。
“有句話,我可得先關照。為人吞沒那四百兩銀子,你千萬不能提起。不然,我對我娘不好交代。”
“這,這當然,我知道。”
“兩百銀子怕不夠,你先省著用。到了年下,如果市面轉好,我再想法子給你寄點錢去。”
此時她的每一個字,他都深印入心版。而言者無意,聽者辨一辨她的話,卻如芒刺在背,大為不安— 市面轉好,望海閣中就會大大地熱鬧;藹如的收益增加,才能再度接濟。想一想她的錢的來路,洪鈞恨不得說一句:你馬上就“摘牌子”,不必再吃這行飯了!
“我在想,”藹如卻未體察到他的心境,只提出她的建議:“或者你直接進京,不省事嗎?”
“那怕不行。有許多必帶的東西,都在家裡。非先回去一趟不可。”
“那也好。”藹如問說:“打算哪天動身?”她又補了一句,“如今不必太匆促了吧?”
當然,說“明天就走”,是鎩羽而歸,急待養息創傷。現在情況完全不同了,很可以與藹如盤桓幾天,從容賦歸。
“是的!”他點點頭,“我們要好好談一談。”說著,起身走到院子裡,找店夥吩咐備晚飯。
廚房裡已經封了爐子,沒有熱食可吃。藹如便勸他,不如回望海閣。洪鈞欣然同意,冒著嚴緊的風霜,相偕步月而歸。
深夜行人稀少,即有親暱的神態,不致惹人注目,所以洪鈞用手扶著藹如的右臂,不斷提醒她當心路上的坎坷。他的右手從大襟插入口袋,有汗的手心中,緊緊捏著那張銀票,不斷地提醒自己當心,別失落了!失落這張銀票,除了跳海,只怕沒有別的路好走了。
一路上,兩個人都在想心事。一直快到望海閣,藹如方始開口,“三爺,”她悄悄叮囑,“如果小王媽問起,你這趟到煙臺來幹什麼?你就說:潘道臺有公事託你,別的什麼話都不用說。語言態度上留神點,不要露馬腳。”
“我知道。”
洪鈞心裡有句沒有說出來的話:我也很要面子,就你不關照,我也會留神。不過,另有句話,他覺得還是說出來的好。
“藹如,你呢?”他問,“小王媽倘或問到,你一個人晚上出門為什麼?跟我又是怎麼遇見的?你怎麼說?”
藹如默然不答。這當然是因為想不出什麼說得過去的託詞,可以瞞得住小王媽。而洪鈞由她的沉默中,亦可以明白:她跟他之間的秘密,也就是他此番受她的援手,至少會有一個人知道,那就是小王媽。
這看來像是矛盾,既不許他露馬腳,她自己卻又會在小王媽面前透露真相。然而仔細想想,也是人情之常,她不過極力想保住他的虛面子,或者怕他在小王媽面前不好意思而已——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洪鈞直上青雲,得力於一位風塵知己的傾力相助,這一事實一定瞞不過天下人,亦不足為恥。如果知恩而報,真個掙一副誥封,雙手相贈,如陳鑾之報李小紅,豈非又是一段人所豔傳的佳話?
※ ※ ※這一夜談得很好,上床之前,洪鈞笑道:“今天我們同床,可不能共枕。”
這話惹得藹如很不高興,而且絕無僅有地現諸詞色,“誰要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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