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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說,她坐得住,肯用功;上帝沒有賦予她特別出色的才能和了不起的智慧;不經過刻苦努力,她什麼也學不會。她的鋼琴彈得很好;可是隻有列姆一個人知道,她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她看的書並不多;她沒有“自己說出來的話”,可是有自己的思想,而且走的是自己的路。難怪她像父親了:他也是從來不問別人,他該做什麼。她就是這樣長大的——舒舒服服、從容不迫地長到了十九歲。她長得很可愛,自己卻不知道這一點。她的一舉一動都表現出一種並非故意做作、而且有點兒羞怯的優美姿態;她的聲音是純潔的青春時期銀鈴般的聲音,最微小的喜悅心情也會使她的櫻唇上綻出富有魅力的微笑,賦予她那雙發亮的眼睛一種發自內心的閃光和含而不露的柔情。她心中滿懷著一種義務感,怕讓任何人受到委屈,她有一顆善良、溫柔的心,喜歡所有的人,卻並不特別喜歡誰;她熱情洋溢、羞怯而又滿懷柔情愛著的,唯有一個上帝。拉夫烈茨基是破壞了她平靜的內心生活的第一個人。
莉莎就是一個這樣的人。
①法語,見前面的註釋。
②凡是脫離了正統東正教教會的宗教派別,都叫分裂派。
三十六
第二天中午十二點,拉夫烈茨基動身去卡利京家。路上他遇到了潘申,潘申把帽子拉到了眉毛上,策馬從他身旁疾馳而過。卡利京家沒有接待拉夫烈茨基——從他認識他們一家人以來,這還是第一次。瑪麗婭·德米特里耶芙娜“在睡覺”,一個僕人這樣回稟他說:“她老人家”頭痛。瑪爾法·季莫菲耶芙娜和莉扎微塔·米哈依洛芙娜不在家。拉夫烈茨基在花園附近走了一會兒,懷著模模糊糊的希望,心想也許會遇到莉莎,可是什麼人也沒看到。過了兩個鐘頭他又回去,得到的還是那同一個回答,而且那個僕人還斜著眼睛瞅了瞅他。拉夫烈茨基覺得,在同一天裡第三次去探望人家是不成體統的,——於是他決定回瓦西利耶夫村去一趟,在那裡他本來就有些事情。路上他擬定了種種不同的計劃,一個比一個更為美好;然而在他姑母的小村子裡,卻突然有一種憂鬱的情緒湧上他的心頭;他開始和安東交談;好像故意跟他過不去似的,老頭兒心裡全都是些讓人不愉快的想法。他對拉夫烈茨基說,格拉菲拉·彼特羅芙娜臨死前自己咬傷了自己的一隻手,——沉默了一會兒以後,他又嘆著氣說:“老爺,每個人都註定要自己吃掉自己”。拉夫烈茨基迴轉城裡去的時候,天已經晚了。昨天的音樂聲仍然使他陶醉,莉莎溫柔的形象又十分清晰地浮現在他的心中;一想到她愛他,他的心就滿懷柔情,——驅車來到城裡自己那座小房子前的時候,他心情平靜,而且感到幸福。
他一走進前廳,頭一件讓他大吃一驚的,就是聞到一股他非常討厭的廣藿香香水味;就在這兒,還放著幾個高大的箱子和小旅行箱。急忙跑出來迎接他的僕人的臉,他覺得好像很奇怪。他對自己的這些印象並沒有細細分析一下,就走進了客廳……一個身穿鑲縐邊黑綢連衫裙的夫人從沙發上站起來迎接他,同時拿一塊細麻紗手帕捂到蒼白的臉上,她朝前走了幾步,低下頭髮精心梳理過、而且有一股香水味的頭,——跪倒在他的腳前……這時他才認出她來:這個夫人就是他的妻子。
他一下子感到喘不過氣來……他靠到了牆上。
“泰奧多爾①,請別趕我走!”她用法語說,她的聲音猶如利刃刺痛了他的心。
他茫然地看著她,然而立刻於無意中發覺,她白了些,也胖了些。
“泰奧多爾!”她接著說,偶爾抬起眼來,小心翼翼地搓著手指,她的手指非常美,光滑的指甲染成了粉紅色,“泰奧多爾,在您面前我有罪,罪過是嚴重的,——我還要說得更重些,我是個罪人;不過請您聽我說完;悔過之心在折磨著我,我自作自受,苦惱不堪,對我的處境我再也不能忍受下去:有多少次我想來找您,可是我害怕您的憤怒;我下定決心與過去的一切一刀兩斷……puis,j‘aiétésimalade②,我病得這麼厲害,”她又加上一句,並且用手摸了摸前額和麵頰,“我利用已經廣為流傳的關於我死去的流言,我拋棄了一切;我毫不停留,晝夜兼程急忙趕到這裡;好長時間我猶豫不決,不知是不是可以來到您的面前,來見我的審判官——paralMtredevantvous,monjuge;③可是我想起您永遠不變的善心,終於下定決心到您這兒來了:我在莫斯科打聽到了您的地址。請您相信,”她接下去說,說著輕輕地從地上站起來,坐到一把扶手椅的邊上,“我常常想到死,我多想獲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