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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他。要不是為了莉莎,他立刻就走了:他想和她單獨說兩句話,可是好久他都沒能找到合適的機會,只能滿足於心中懷著暗暗的喜悅注視著她;她的面容還從來沒讓他覺得像現在這麼美,這麼可愛。因為她坐在別列尼岑娜身旁,於是就顯得更美了。別列尼岑娜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扭動著,聳聳她那窄小的雙肩,不時嬌聲嬌氣地笑笑,而且一會兒眯縫起眼來,一會兒又突然把眼睜得老大。莉莎安詳地坐著,眼睛望著前面,根本不笑。女主人坐下來和瑪爾法·季莫菲耶芙娜、別列尼岑娜、格傑昂諾夫斯基一起玩牌,格傑昂諾夫斯基出牌很慢,不斷出錯牌,眨巴著眼睛,用手帕擦擦臉。潘申裝出一副憂鬱的樣子,說話簡短,意味深長而又有點兒悲傷,——完全像一個不得志的藝術家,——然而儘管毫不掩飾地在對他賣弄風情的別列尼岑娜提出請求,他卻不肯答應唱他那首抒情歌曲:拉夫烈茨基在場,使他感到拘束。費奧多爾·伊萬內奇也很少說話;他一進屋來,臉上的特殊表情就讓莉莎感到驚訝:她立刻感覺到,他有什麼事要告訴她,可是,她自己也不知為什麼,不敢問他。最後,她去大廳裡倒茶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回頭朝他那邊望了一眼。他立刻跟著她過去了。
①法語,意思是:“推廣土地調查登記造冊的想法”。
②法語,意思是:“對周圍一切都不滿意”。
③法語,意思是:“歸根結蒂”。
“您怎麼了?”她把茶壺坐到茶炊上,低聲問。
“難道您發覺什麼了嗎?”他說。
“今天您的神情不像我在這以前看到的那個樣子。”
拉夫烈茨基對著桌子低下了頭。
“我想,”他開始說,“轉告您一個訊息,可是現在不行。不過,請您看看這裡,看看這篇小品文上用鉛筆畫出來的這一段,”他把隨身帶來的那期報紙遞給她,又加上一句,“請您對此保守秘密,我明天早晨來。”
莉莎吃了一驚……潘申在門口出現了:她把報紙裝進了自己的衣袋裡。
“您看過(奧伯曼)①嗎,莉扎薇塔·米哈伊洛芙娜?”潘申若有所思地問。
①《奧伯曼》是法國作家埃·塞南古(一七七○—一八四六)的一部帶有感傷情調的小說。
莉莎含含糊糊回答了他一句什麼,就從大廳裡上樓去了。拉夫烈茨基回到客廳,湊近牌桌。瑪爾法·季莫菲耶芙娜鬆開包發帽上的帶子,漲紅了臉,開始向他抱怨自己的對手格傑昂諾夫斯基,用她的說法,就是他不會打牌。
“看來,”她說,“打牌可不像造謠那麼容易。”
那一位仍然眨巴著眼,不時擦一擦臉。莉莎回到客廳,坐到一個角落裡;拉夫烈茨基望了望她,她也望了望他——兩人都幾乎是感到可怕。他看出她臉上有困惑不解和某種暗暗責備的神情。他多想和她談談,可是他沒能與她交談;作為其他客人中的一個客人和她一同待在同一個房間裡,——讓他感到難過:他決定走了。向她告辭的時候,他又說了一遍,他明天來,還加上了一句,說他信賴她的友誼。
“請來,”她回答,臉上仍然流露出同樣困惑不解的神情。
拉夫烈茨基一走,潘申立刻活躍起來;他開始給格傑昂諾夫斯基出主意,含譏帶諷地對別列尼岑娜說恭維話,最後還唱了自己那首抒情歌曲。可是他與莉莎說話和看她的時候,仍然是那個樣子:意味深長,神情有點兒悲傷。
拉夫烈茨基又是一夜未睡。他並不覺得難過,也不感到激動,他的情緒已經完全平靜下來;可是他不能入睡。他甚至沒有回想已經過去的那段時間;他只不過是在回顧自己的生活:他的心有力而均勻地跳動著,時間一小時一小時飛也似地逝去,他卻沒有睡意。只是他的腦子裡會偶爾浮現出這樣一個想法:“可這不是真的,這全是胡說八道”——於是他不再想了,低下頭,又重新開始回顧自己的生活。
二十九
第二天拉夫烈茨基來到瑪麗婭·德米特里耶芙娜那裡,她接待他時顯得不太親切。“瞧,來慣了”,她想。她自己本來就不大喜歡他,再加上潘申昨晚又詭詐而且隨隨便便地把他誇獎了一番,而她是深受潘申影響的。因為她不把他看作客人,而且認為,對親戚,幾乎是一個自己家裡的人,用不著像招待客人那樣陪著他,所以還不到半個鐘頭,他就已經和莉莎在花園裡林蔭道上散步了。蓮諾奇卡和舒羅奇卡在離他們幾步遠的花壇旁邊跑來跑去。
莉莎和往常一樣,心情平靜,不過臉色比往常更加蒼白。她從口袋裡掏出摺得很小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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