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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不是費佳嗎!”突然隔壁房間裡半開著的門後面傳來了瑪爾法·季莫菲耶芙娜的聲音。“是費佳,一點兒也不錯!”說著,老太婆急忙走進客廳。拉夫烈茨基還沒來得及從椅子上站起來,她已經一把抱住了他。“讓我看看,讓我看看哪,”她說,說著站得離他的臉稍遠一些。“噯!你多可愛呀,老了,可模樣兒一點兒也沒變醜,真的。唉,你幹嗎親我的手啊,——你就親親我吧,要是我這皺巴巴的臉不讓你覺得討厭的話。你恐怕沒問起我吧:沒有問過,姑媽還活著嗎?不是嗎,你生下來還是我給接生的呢,真是個淘氣鬼呀!唉,這反正一樣;你哪會想起我來呀!可是你回來了,真是個好孩子。怎麼,我親愛的,”接著她對瑪麗婭·德米特里耶芙娜說,“你招待他吃點兒什麼了嗎?”
“我什麼也不要吃,”拉夫烈茨基連忙說。
“嗯,至少也得喝杯茶吧,我的爺。我的天哪!一個人不知是從哪裡回來了,可連杯茶都不給他喝。莉莎,你去張羅一下,可要快點兒。我記得,小時候他嘴饞得很呢,就是現在,想必也還愛吃東西吧。”
“您好,瑪爾法·季莫菲耶芙娜,”潘申從側面走近心情興奮的老太婆,深深鞠了個躬。
“請您原諒我,我的先生,”瑪爾法·季莫菲耶芙娜回答,“因為高興,沒看見您。你長得像你親愛的母親了,”她又轉身對拉夫烈茨基接著說,“只不過你的鼻子像父親,還是像父親的。哦——你來我們這兒,要待很久嗎?”
“我明天就走,表姑。”
“去哪兒?”
“回家去,去瓦西利耶夫村。”
“明天?”
“明天。”
“好吧,既然說明天,那就明天吧。上帝保佑,——你自己最清楚。只不過別忘了,可要來告別啊。”老太婆撫愛地拍拍他的面頰。“我沒想到還能見到你;倒不是說我打算死;——不,我大概還能活十年:我們佩斯托夫家的人,全都長壽;你已經過世的祖父①有時就說,我們都壯實得很;唉,可是天曉得你還會在國外流浪多久。啊,可你真是好樣的,好樣的;看樣子,你大概仍然能一隻手就提起十普特②來吧?你已經過世的父親,對不起,雖說是個那麼荒唐的人,可是給你請了個瑞士人做教師,卻是作對了;你跟他鬥拳的事,還記得嗎;這是叫體操吧,是嗎?可是,我幹嗎這麼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啊;只不過礙盤(潘)申先生(她從來也沒好好地叫過他潘申)的事,讓他不能大發議論。不過,我們最好還是喝茶吧;走,咱們到涼臺上去喝;我們這兒的鮮奶油好極了,——可不像你們倫敦和巴黎的那種玩意兒。咱們走吧,走吧,而你呢,費久沙,把手伸給我。噢!你的胳膊多粗啊!有你扶著,就不用怕跌倒了。”
①指瑪爾法·季莫菲耶芙娜的父親。
②一普特等於一六·三八公斤。
大家都站起來,往涼臺上去了,只除了格傑昂諾夫斯基,他悄悄地離開了。當拉夫烈茨基和家裡的女主人、潘申,以及瑪爾法·季莫菲耶芙娜談話的時候,他一直坐在角落裡,注意地眨巴著眼,懷著孩子式的好奇心、噘著嘴唇聽著:現在他急於到全城去散佈關於新來的客人的流言蜚語。
就在那天晚上十一點鐘,卡利京家裡發生了這麼一件事。在樓下客廳門口,弗拉季米爾·尼古拉伊奇與莉莎告別的時候,趁機握著她的手,對她說:“您知道,是誰吸引我來這兒的;您明白,我為什麼老是來你們家;既然一切都如此明顯,還用得著再說什麼嗎。”莉莎什麼也沒有回答他,也沒有微笑,而是稍稍揚起眉毛,臉紅了,望著地下,不過沒有把自己的手縮回來;而樓上,在瑪爾法·季莫菲耶芙娜屋裡,在已經褪色的古老神像前掛著的油燈燈光底下,拉夫烈茨基坐在一把扶手椅裡,胳膊肘撐在膝蓋上,用雙手託著自己的臉,老太婆站在他面前,有時默默地撫摩著他的頭髮。與女主人告辭以後,他在老太婆這裡待了一個多鐘頭;他幾乎什麼話也沒對自己這位好心腸的老表姑說,她也沒有詳細地問長問短……而且有什麼好說,有什麼好問的呢?就是不說,她也什麼全都明白,就是不問,對他心裡的一切痛苦,她也是滿懷同情的。
八
費奧多爾·伊萬諾維奇·拉夫烈茨基(我得請求讀者允許我暫時中斷我們故事的線索)出身於一個古老的貴族世家。拉夫烈茨基家族的始祖是從普魯士遷到瞎眼瓦西利①統治的公國來的,在別熱茨河上游得到了賜予他的二百切特韋爾季②封地。他的後裔中有許多人曾在各種不同部門掛名任職,在一些邊遠的軍政長官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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