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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的採訪,對鄒讜關於政治文化的採訪,都相當有影響,我自然也樂在其中,有些飄飄然。找張先生,目的也是採訪。他當然來者不拒,滔滔不絕地講了一大通。但造訪結束臨出門時,他突然對我說:“你雖然年輕,但每天這麼跑來跑去,可要意識到別人都在進步。你不動就落後了。還是要讀《通鑑》呀!”我這才明白,幾年前我在北大馬路邊問他學歷史的問題,他至今還記得!我本覺得,他那時在馬路邊推著輛車,和誰談起來都沒完,不可能記得我了。可是,他不僅記得我這個人,而且連我問的問題似乎也記得。在他看來,幾年下來,我是光說不練,站著不動,所以才有這樣一番委婉的告誡。這樣的老師,不知道在當今的北大是否還存在。
我動真格的讀書,還是在1989年。那年夏天,我立志學英語,日後到美國求學,於是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和外界不太交往。可惜學英語天分太差,考託福第一次590,第二次竟得了580,600分死活過不去。幸好後來妻子赴耶魯讀博士,我跟著借光,從以學生家屬的資格旁聽開始,再讀東亞研究的碩士,最後到歷史系讀博士。一天在校園裡騎車,看見一箇中國人走路,兩人對視,一下子全停了下來。天呀,是張先生!他也記得我!一晃十多年了。久別寒暄,才知道他也是1989年後就出國遊學。先是在歐洲,成為獲得法蘭西學院國際講座教授的第一位亞洲人。這個職位是法國文化界的最高榮譽之一,憑工作證件可以免費出入各大博物館,甚至還可以帶客人進去。據說此職位剛設立,第一年請的是戈爾巴喬夫;老戈不來,就請了個研究東歐的學者;第三年請到了張先生頭上。我們都知道張先生懂得多門外語,但法語他在大學僅學了一年,後來就沒有再動。幾十年後榮任此職,每週用法文講課,竟頂了下來,人沒有講少一個。以後他又不停走訪世界名校。剛到美國來後,英文明顯講不利落,在一個聚會上碰到我的導師史景遷先生,兩人還只能用法語交流。可是沒有幾個月,英語就十分流暢。周圍的教授提起來,都說他英文實在很好。他至少能夠用流利的法文、英文和俄文講課。這在搞“國學”的學者中,有誰還有這個本事?在耶魯期間,他還堅持學梵文。即使在耶魯,這種文字的課也就兩三個人上,還有位年輕的學生半途放棄。張先生則一直學下來。他到此時可已經是快70的人了。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八十年代北大文史第一人(2)
順便還說一下,我36歲開始學日文,功夫花了不少,成果則不足觀,於是頻頻向他抱怨自己閱讀還是不行,問他如何。他嘆口氣說,日文不好是他一個最大的遺憾。日本人學問實在很好,人家要找你商榷起來,還真讓人緊張,所幸日本人挑戰他的好像至今還沒有。(我還聽過一位師妹告訴我,國內老一輩的一位權威,一次學術會議上讓日本學者猛商榷了一下,下場後把自己關在旅館房間裡直哭。)張先生解釋說,日文不好的最大原因還在於自己的民族感情。日本人打進來時,他還在北京的中小學讀書。他覺得日文是佔領者的語言,心理牴觸情緒很大,不願意好好學。不過,當時看日本人,感情其實也很複雜。比如,日本軍隊剛開進來,第二年書店就跟進來了。而日本的書店和過去中國的書店不一樣,是開架的,井然有序,你可以在那裡閱讀。幾十年後訪日,他對日本大學裡的同事的敬業精神也很感嘆。比如有位日本同事,每天在辦公室從早八點幹到晚八點,紋絲不動,幾十年如一日。日本人一起讀會要,老師領著解讀到某頁時去世了,繼承他的徒弟就從那頁開始接著帶著大家讀,多少代下來,就有了傳統。人家的學派可不是拍拍腦袋說幾句猛話就創造出來的。這麼積累的學問你怎麼可以小看呢?聽張先生這麼一說,我對日文就更不敢怠慢了。有一次拿本日文書問他,他用手指跟著豎行字飛快地讀下去,隨口把中文意思說出來。我馬上說:“張先生,您這叫日文不好嗎?”他笑笑:“唬人而已,你程度還淺。”
張先生來過耶魯幾次。最後一次來時,頭幾天沒有找到房子,正巧我妻子到日本做研究還沒有回來,我就請他在我家委屈幾天。當時還有一位武漢大學的徐少華先生,也是剛來正在找房子,我索性也把他請來。我們三人,戲稱三個單身漢,過起大學宿舍的生活。我和徐先生一直好奇想看看張先生做學問的神通到底在哪裡,這次算是有近觀的機會了。每天早晨我們兩人起床時,都看到張先生已經端坐在書桌前讀書。我們一問,他才說自己年紀大了,睡眠不需要太多,早晨起來幹幾個小時,這一天就“夠本兒”了。後來徐先生向我感嘆:“真算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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