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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負責清掃,後來學校也許是想讓學生鍛鍊一下,順便給低收入家庭的同學創造些工作機會,就把這種工作向學生開放。我立即報名拿到了工作。
可是,幹了一個月,學校就不讓我幹了。理由是許多低收入家庭的學生需要這個工作。我老爹在中央機關當個局長,按級別算高幹,在那計劃經濟的年月幾乎是家庭經濟條件最好的了。我再和低收入的同學搶這個工作,實在不像話。雖然失望,也只好作罷。後來聽說有些女生宿舍樓沒有學生肯幹這個,也許是北大的女孩子放不下這個架子吧。我於是聲稱:“男生給女生清掃廁所可以嗎?如果可以,我就去幹!”聽的人一笑置之,沒有人會和我認真。
可見,我對“淘糞”,有著原教旨般的信仰。理由有多種。我從小讀書不爭氣。在上中學時,抗日打游擊出身的老爹總教訓我:“我們當年吃的苦你吃得了嗎?不要說那個了,我現在一個月170塊的工資,你媽媽也是國家機關幹部。咱們家要什麼有什麼。看看工人掙多少,三十幾塊。再看看農民怎麼過,你都想象不出來。換了人家的處境你能行嗎?”等進了北大一看,果不其然:農村來的室友們,是在油燈下讀書考進來的!由此,我心裡漸漸有了城裡人的道德自卑感。同時,我對北大人那種自負也漸不以為然。那年月上大學不容易,上北大更風光。比如1979年我高考時,在北京27個考生才有一個能被錄取。我在文科裡考到了全市前15名。出門時鄰居在背後指指點點:“就是這個孩子,他是四百多分呀!”這是我一生最大的優勝記略,現在想起來都禁不住要吹牛。十幾歲的孩子,能不飄飄然嗎?許多同學,大概都是這麼越來越飄,自以為是國家棟梁了。但時間一久,這種北大文化就讓我生厭,覺得做人首先要知道自己是老幾。怎麼才能知道呢?還是從清掃廁所開始吧。
我總說,大學是一個人的“精神賬戶”,你一輩子都要不斷回來“提款”的。大學經驗影響人的一生,我“淘糞”的經驗也不例外。這種經驗給我最大的教益是:人不能太把自己當回事。你和最窮最苦的人都一樣是人,只要是人家能幹的事情,你就能幹,而且可以高高興興地幹。生活為什麼不能從那裡起步呢?在1989年我28歲時,因為人生事業的突變,夫妻雙雙決定學英語出國讀書。妻子天賦高過一頭,1993年就到耶魯讀博士去了。我則托福考得不理想,哪個學校也不要,只好半年後跟著陪讀出來。當時許多在美國的朋友說:“千萬別出來呀!你在國內多少還是個人物,出來則什麼都不是,給老婆做做飯而已,況且經濟上沒有保障。20出頭還可以,但對於三十多歲的人來說,這種心理落差會讓你受不了。許多人像你這麼出來的,後來壓抑得不得了。”我則不明白:為什麼20出頭的能受得了,三十多就不行呢?還不是個架子問題嗎?我不端這個成功人士的架子,執意出來了。記得當年同機的是一群女士,都是陪讀去的,只有我一個是男士。她們戲稱我是娘子軍的“黨代表”。 txt小說上傳分享
“淘糞”教給我了什麼?(2)
來美后,確實看到許多像我這把年紀的人很失落,包括一些在國內有所成就的北大校友。我則每天歡天喜地,稱自己過的是“天堂裡的日子”。為什麼呢?我的結論是:我是個能“淘糞”的人,知道把自己往哪裡擺,有什麼機會都要試試,而且都很珍惜。結果時間一久,反而大有收穫。我打過幾天工,還挺高興,體會不到從給報紙寫文章到幹粗活的心理落差。我開始學日文時已經36歲,身邊坐著的女孩子居然是我上大學那年出生的,但我並不覺得自己怎麼“淪落”了。讀博士最後那兩年,因為小女出生,又沒有正式收入,還跟著窮人排隊領過食物券。“9?11”的場面,就是在排這種長隊時從電視裡看到的。這些都被我視為可貴的人生經驗。而那些失魂落魄的人則多是淘不了糞的。特別是三四十歲,受了精英的教育,在國內又是個“人物”的,一出來適應不了自己“什麼都不是”的地位,甚至有了讀常青藤的機會,還覺得年紀一大把地當學生心理不平衡,一天到晚怨天尤人,反而荒廢了自己。
如今這80後,不僅是獨生子女,而且是中國歷史上第一代沒有經歷過匱乏和貧困的人(限於城裡的中產階層子弟)。20年後,中國勞動力供應減少,被撫養人口增加,一對夫婦經常要撫養兩邊的四位退休父母;且根據正常的經濟週期,各種衰退甚至蕭條都可能打擊他們的生活。人生的路長著呢,意想不到的打擊也許會很多。他們是否有足夠的人生智慧應付這些考驗?這是我所擔心的。所以我才說,現在的大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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