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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是自己的長輩,他也算是自己的長輩,父親說人永遠都是有等級的,活著有等級,死了一樣會有等級。陽世有等級,陰間有等級。天堂有等級,地獄也有等級,人類的等級觀念無處不在。可是教授卻說在音樂面前人人平等,沒有貧富貴賤沒有長幼尊卑,因為在音樂的世界裡,每個人都只有一種身份,那就是信徒,忠實於音樂的虔誠的信徒。
以為已經瀕臨絕境的遠皓的心情,突然因為梁渠而柳暗花明了。只是梁渠自己卻並不知道,他給一個14歲的少年帶去的不是音樂的專業知識不是鋼琴演奏技巧,而是一種這位少年從未見識過的人生形態。這種形態讓這位少年似乎在學習鋼琴上暫時走出了逆境,然而卻也讓他不知不覺地在走進了另一個人生的困惑。一邊是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看重權勢和血統的父親,一邊是和藹可親溫和厚重不在乎門第無意仕途的梁渠,他們當中究竟哪一個才是自己人生的楷模?
遠皓本就是個不太有頑強主張的人,想法很容易被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左右。儘管有時候他也表現得像是很有主見的樣子,也會和父母頂嘴,說是這個不是我想要的,那個不是我想學的。可是他終究還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想學什麼,因為他非常容易就會改變想法動搖決心。
遠皓的父親在一心一意為兒子謀劃一條成為貴族的道路。對於父母為自己的人生做出的種種安排,他雖然不愉快,有時候也會做出反抗叛逆的樣子,可是最後他卻往往能夠說服自己去聽從。對父母的那些話,儘管反感,然而一聽再聽聽得多了,他便也以為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雖然不開心,但是他也就這樣安度著他的青少年時光。他對自己的生活雖然不滿意,可是他卻不知道除了這樣還能怎麼樣。
如果他沒有遇到梁渠,如果他沒有見識到原來世界上還有這樣一種人,可以這樣生活著,他或者就不會走進另一種困惑了。
雖然困惑,可是梁渠的家還是在不知不覺中成了遠皓最喜歡的地方,每個星期天,梁渠給閩喬和羽清上一個小時的課,然後休息一段時間,再給遠皓上課。可是每到了星期天遠皓總是早早地就來了,經常是他到了羽清都還沒到呢。
日子久了遠皓和羽清和閩喬甚至和玲玲都漸漸地熟絡起來。
大雅之堂(37)
眨眼又是一年多的時間,1988年的冬天悄然來臨了。
“遠皓哥說下個星期下了課要帶羽清去北海滑冰呢!說那裡有什麼活動,反正有熱鬧看,我們也一起去好不好?”有一天玲玲這樣問閩喬。
“真的嗎?他說的嗎?”閩喬睜大了眼睛問道。
“嗯,他們在大門口說話,我聽到了!羽清還說要他哥哥陪她一起去呢!也不知道羽清的哥哥長什麼樣兒,總聽她說,就是從來沒見過。”
“可是遠皓哥也沒叫我們呀,硬要跟著去好像不太好。”閩喬猶豫著說道。
“那我們自己去,北海又不是他們家的,他們能去,我們就能去!”玲玲又說。
“那我們換一天,好不好?”
“為什麼,人多才熱鬧呢!”
“——”閩喬沉默著不說話。
“怎麼啦,你不想去嗎?你討厭遠皓哥?”玲玲覺得有些奇怪。
“不是,玲玲,這樣好不好,到時候要是遠皓哥叫我們一起去,我們就跟他們一起去。要是遠皓哥不提這件事,咱們就改天再去,好不好?”
“那好吧,就聽你的。”玲玲顯然很失望。
“遠皓對自己和對羽清是不同的,”就在孩子們日漸熟悉起來之後,閩喬不止一次地在心裡對自己這樣說。玲玲不會想到這些,也感覺不到有什麼不同,畢竟她不是閩喬,不用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努力學習看別人的眼色猜測別人的心思。雖然說現在的狀況好了,再不用像從前
那樣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活著。但是有些東西確已經成了習慣。
就好像蚊子叮人的時候人就忍不住要動手去拍它,那完全是人的一種最直接最本能的反應,這種反應往往不需要任何思考的過程,大腦根本還來不及想蚊子兩個字,手卻已經拍了過去。閩喬在對待人情世事的時候大約也是如此,所有最細緻入微的感受在她還來不及斟酌的時候就已經蔓延到了每一根神經。閩喬對別人心思不自覺的猜測儼然和人去拍蚊子的反應一樣成了一種條件反射。只是人拍蚊子的時候未必每一次都拍得中,而閩喬對別人心思的捕捉卻已然精準到了萬無一失。
當然閩喬也不會平白地就這樣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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