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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罩住嘴(好留有一塊呼吸空間),根本就很難呼吸。
最初,村民在雨中跳舞,互相惡作劇。有人拿來肥皂,在天賜大雨裡洗起澡;有人去村中的廟宇,跪在雨中祈求;有人忙著修補屋頂,與圍著每道泥磚牆挖鑿而出的排水溝。
最後,每個人都停下來,呆呆望著那飄忽、搖擺、扭曲的雨幕。家家戶戶的門口擠著一群臉孔,每一道閃電劈下來,就映照出人們定住不動的驚歎畫面。
幾小時的傾盆大雨後,繼之以同樣幾小時的平靜。陽光斷斷續續露臉,溫度愈來愈高的土地上,雨水漸漸化為蒸汽。雨季的頭十天都是如此,暴風雨後,繼之以寧靜的雨後時光,彷彿雨季在測試這村子的底線,想找出罩門,發動最後一擊。
然後,真正的大雨降臨,水嘩啦啦直瀉而下,幾乎沒停,足足下了七天七夜。第七天,我在滂沱大雨之中,到河邊洗我僅有的幾件衣服。洗了一會兒,我伸手去拿肥皂,赫然發現我剛剛放肥皂的那顆石頭已沒入水裡。原先只輕撫我光腳丫的水,幾秒鐘內從腳踝升高到膝蓋。我望著上游滾滾洶湧的河水時,水已升高到我的大腿,然後繼續上升。
我既吃驚又不安,拿起溼衣服走出河水,回到村子。途中我停下來看河水兩次。陡峭的河岸很快就沒入水中,寬闊的斜坡平原漸漸沒入那吞沒一切的洪水。河水的腳步很快,吞噬陸地的暴漲河水,以猶如人緩慢行走的速度悄悄進逼村子,眼看村子要不保了。我大為驚恐,跑回村子警告村民。
“河水!河水來了!”我以一口破馬拉地語大叫。 。。
項塔蘭 第六章(6)
村民察覺到我的不安,但不懂我為何不安,紛紛圍過來,然後叫喚普拉巴克,接連問他好幾個問題。
“怎麼了,林?村民被你搞得很不安。”
“河水!河水漲得很快,就要把村子沖掉了。”
普拉巴克微笑。
“不會啦!林,不會啦。”
“我跟你說真的!我親眼看到,不是開玩笑,普拉布。那條可惡的河氾濫了。”
普拉巴克把我的話翻給其他人聽,眾人都大笑。
“你們全瘋了?”我惱火地大叫,“不好笑!”
他們笑得更大聲,把我團團圍住,伸手輕拍我、撫摩我,要安撫我的恐懼。他們大笑的聲音裡滿是安慰人的話語和嘆氣。然後,普拉巴克帶路,村民群眾對我又是趕、又是拖、又是推,要我去河邊。
幾百米外,河水汪洋一片,滔滔不絕,異常混濁,翻騰洶湧的波浪,一路摧枯拉朽,在河谷裡奔騰。我們佇立在那裡時,雨勢加大了一倍,衣服和柔軟的泥土一樣溼漉漉。滾滾河水仍在上漲,如心跳般怦然重擊,繼續吞沒陸地。
“你看那些木樁,林,”普拉巴克以安撫的口氣跟我說話,但聽在我耳中卻無比惱火,“那些木樁是淹水遊戲樁。你還記得,有人把它們插進地裡?薩提什、潘代、納拉揚和巴拉特……還記得嗎?”
我的確記得。幾天前,村裡辦了抽籤。在一百二十張小紙片上依序寫上1到120的數字,好讓村裡每個男子都能抽到籤,然後將紙張放進名叫馬特卡(matka)的陶製空水罐裡攪混。男人排隊一一抽籤,然後把另一組同樣數目的籤放進罐裡攪混。一名小女孩被選中,負責從罐子裡抽出六個幸運號碼。全村的人圍觀這儀式,為中籤者高興喝彩。
中籤的六名男子,有幸能將一米多一點的木樁打進土地。另外,村中三名最年長的男子不必抽籤,就可以打木樁。他們選好插樁的地點,由年輕男子替他們將木樁打進土裡。九根木樁全就定位後,繫上小旗子,旗上寫有樁主的名字,然後村民四散回家。
那時,我在枝葉成拱的樹蔭下觀看這活動,但我正忙著呢,根據每天在村裡聽到的拼音,翻看我那本小小的馬拉地語字典。我沒怎麼注意那活動,也未特意去問那活動的目的。
我們站在嘩嘩直下、讓人麻木的雨裡,看著河水緩緩近逼,普拉巴克跟我解釋,那些木樁是淹水遊戲的一部分,這遊戲他們村裡每年玩一次。村裡三名最年長的男子和六名中籤男子,得到預測水位上漲高度的機會。每根系著黃色絲旗的木樁,各代表樁主的預測水位。
“有沒有看到,那根系著小旗的木樁?”普拉巴克問,手指著離我們最遠的那根木樁。“那一根差不多完了。明天或今晚,河水就會淹過那裡。”
他把跟我說的話翻譯給眾村民聽,村民把體格粗壯的牧牛人薩提什推到人群前面。那根快要沒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