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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可知,朱元璋對劉伯溫的寬仁之說大不以為然。劉伯溫滿腹經綸,精通天文地理,在朱元璋爭奪天下的角逐中,他是最得力的謀士之一。在這一點上,他與朱元璋的關係,猶如張良之與劉邦、諸葛亮之與劉備。顯然這一次談話,劉基的回答“不稱上意”。朱元璋農民出身,幾乎是文盲,後來,在打天下與治天下的過程中,雖然學到不少東西,但他的經驗多於知識。儘管他常常表現出思賢若渴的態度,但骨子深處對讀書人始終抱有戒心。
客觀地講,劉伯溫說出“寬仁”二字,只是點出題目,下面只要朱元璋問他一句“如何實施寬仁”,相信劉伯溫一定會有一篇對症下藥的宏論。但朱元璋並沒有問他,而是噼裡啪啦自己講了一通,捎帶著還把這位謀士譏諷了一句“舍此而言寬仁,是徒有其名”。
在中國的古代,君臣晤對,是產生治國方略行政智慧的最好方法之一。皇帝與大臣,既相生,又相剋。相生之時,則君臣融洽,國泰民安。這方面最好的例子,是唐太宗李世民與魏徵,一部《貞觀政要》記述甚詳。若君臣相剋,則天怒人怨。嬖倖之徒趁機以讒言獲寵,到頭來吃虧的還是老百姓。當然也有一種皇帝,對臣子非常“尊重”,常常不恥下問。如漢文帝把賈誼請來徹夜長談,結果是“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此種皇帝,徒落笑柄而已。
檢點明朝典籍,不難看出,朱元璋雖然經常與大臣晤對,但討見識聽意見的時候極少,大多數時間都是他發表宏論,臣下惟有諾諾而已。
不過,仔細研究朱元璋的一些宏論,還得承認,這個皇帝心裡頭始終還是裝著老百姓的,上面引述的他與劉伯溫的晤對,他不問青紅皂白把劉伯溫揶揄一通固然不對,但他對於“寬仁”的引申,倒真是頗有見地。他認為寬仁過於空落,是讀書人的酸語。對於老百姓來說,最重要的是實惠。
我曾經說過,政治是一門藝術,要想做好它,不但要有激情,更要有想象力。張居正推行的“一條鞭法”以及鄧小平倡導的“一國兩制”,都是改革中政治想象力的典範。朱元璋缺乏想象力,可舉一例。曾有大臣向他建議像前朝那樣,給江西龍虎山的張道人“天師”稱號,朱元璋斥道:“天至高無上,怎麼可能還有老師?”
縱觀明朝的一些國策,朱元璋少有創見。他開創的大明王朝,說得準確一點,只是“開”而非“創”。我們說一個帝王應有雄才大略,這是統而言之。若分開來說,則開國應有雄才,創業則需要大略。朱元璋是雄才有餘,而大略不足。立國之初,他不遺餘力推行制度建設,也只是恢復帝國的秩序而非給新的王朝注入新意。他是一個非常務實的人。他希望他的國家穩定而富裕,士農工商各有所務,田野多農夫而城市少流民;每一個臣民都充滿至高無上的道德感,都必須心存敬畏。
朱元璋是道德治國的極力推行者,在他看來,所謂道德,最緊要的兩個字是忠與孝。張居正寫過一副對聯:“一等人忠臣孝子,兩件事讀書種田。”這位大明王朝最為卓著的政治家,雖然比朱元璋晚生了兩百多年,但他對這位開國皇帝的思想,可謂體會至深。今天,我們參觀那些江南的古村落,經常看到門楣上書有“耕讀傳家”四個字。毫無疑問,這裡浸潤著明代的遺風。忠臣與孝子,儒士與農夫,在明代大受推崇。
朱元璋嘲諷劉伯溫(2)
今天,我們常說中產階級是社會穩定的基石,這是西方的觀點。儘管在其衍變過程中增加了不少人文的內容,但其發端仍是經濟學上的考量。而六百多年前的朱元璋,卻是依靠忠臣孝子與儒士農夫作為中堅力量來穩定社會的。這四種人非但沒有共同的經濟基礎,貧富之間甚至有著天壤之別,但他們都有著共同遵循的道德準則。這在今天來看簡直不可思議,但在朱明王朝,每一個人都必須像聖賢那樣,強迫自己建立起道德優越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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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始終厭惡商人,關注農民
讓我們還是回到本文開頭的話題。朱元璋在山川壇祈雨,可見其對農業生產的重視。在他執政的三十多年中,農民問題始終是他的第一關注點。這不僅僅因為他是農民出身,更因為帝國的子民,百分之九十都住在鄉間。農業穩則農民穩,農民穩則天下穩。一個統治者並不需要強大的想象力,就能對這一國運作出判斷。由於出身與知識的雙重侷限,朱元璋厭惡商人,同時對流民亦抱有高度的警惕。他自己就當過流民,他認為流民是導致社會動盪的主要因素,而流民十之###都是離開土地的農民。這些人中除了極少數生性懶惰,大部分都是因為天災人禍而背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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