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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我們那位醉心於藝術的作家當時的想法,也是他的感受。他所迷戀的大
海和燦爛的陽光,在他心裡交織成一幅動人的圖畫:他彷彿看到離雅典城牆不遠的
老梧桐,那邊是一個雅清的地方,綠樹成蔭,柳絮飄香;為了紀念山林女神和阿刻
羅俄斯,塑立著許多神像,供奉著不少祭品。在枝叢茂密的大樹腳下,清澈的小溪
淙淙地流著,小溪裡有的是光滑的卵石,蟋蟀在卿卿地奏著調子。但在草地上斜靠
著兩個人,這裡熾熱的陽光照射不到,草地斜成一定的角度,使人躺著時還可以仰
起頭來。這兩個人;一個是老頭兒,一個是青年;一個醜,一個美;一個智慧豐富,
一個風度翩翩。在這兒,蘇格拉底就德行和情慾方面的問題啟迪著菲德拉斯,循循
善誘,談笑風生。他和對方談論著自己怎樣在烈日的淫威下備受煎熬,而當時卻看
到一個表徵永恆之美的形象;他談起了邪惡的、不敬神的人們,他們見到了美的形
象既無動於衷,也不會有虔敬的心理;也談到品德高尚的人在看到天神般的容貌和
完美無疵的肉體時,只會有一種誠惶誠恐的感覺 ……他在美麗的形象面前仰起頭來、
凝神地望著,但幾乎不敢正視,只是懷著崇敬的心情,願把它當作神像一樣的崇拜,
也不怕世人訕笑,把他看成是痴子。因為我的菲德拉斯啊,只有美才是既可愛,又
看得見的。注意!美是透過我們感官所能審察到、也是感官所能承受的唯一靈性形
象。否則,如果神性、理智、德行和真理等等都透過感官表現出來,我們又會變成
什麼樣子呢,難道我們不會在愛情的烈焰面前活活燒死,象以前塞墨勒在宙斯面前
那樣?由此看來,美是感受者通向靈性的一種途徑,不過這只是一個途徑,一種手
段而已,我的小菲德拉斯……接著,他這個狡黠的求愛者談到最微妙的事兒,求愛
的人比被愛的人更加神聖,因為神在求愛的人那兒,不在被愛的人那兒。這也許是
迄今最富於情意、最令人發噱的一種想法,七情六慾的一切狡詐詭譎之處以及它們
最秘密的樂趣都是從這裡產生的。
思想和整個情感、 情感和整個思想能完全融為一體……這是作家至高無上的快樂。
當時,我們這位孤寂的作家就處在這樣一種精神狀態中:他的思想閃爍著情感的火
花,而情感卻冷靜而有節制。換句話說,當心靈服服貼貼地拜倒在“美”的面前時,
大自然也欣喜若狂。他突然想寫些什麼。據說愛神喜歡閒散自在,而她也僅僅是為
了悠閒的生活才被創造出來的、這話不錯。但在這樣一個有關鍵意義的時刻,這位
思家心切的作家十分激動而不能自已,很想立即投入創作活動,也不管創作的動機
是什麼。當時,知識界正圍繞著文化及其趣味的某一重大而迫切的問題掀起一場爭
議,阿申巴赫在旅途中也獲悉了這個訊息。這個主題是他所熟悉的,他有這方面的
生活經歷。他為一股不可抗拒的力所驅使,渴望一下子把這個主題用優美的文字表
達出來。他要寫,而且當然要面對著塔齊奧寫,寫時要以這個少年的體態作為模特
兒。他的文筆也應當順著這少年軀體的線條,這個軀體對他來說是神聖的。他要把
他的美抓進靈魂深處,象蒼鷹把特洛伊牧人一把攫到太空裡去那樣。現在,他坐在
帆布遮篷下的一張粗桌於旁邊,面對看他所崇拜的偶像,靜聽著塔齊奧音樂般的聲
音,用塔齊奧的美作為題材開始寫他那篇小品文。這是千載難逢的寶貴時刻,他覺
得他寫的語句從來沒有象現在那樣溫柔細膩,富於文采,也感到字裡行間從來沒有
象現在那樣情意綿綿,閃耀著愛神的光輝。他精耕細作地寫了一頁半散文,簡潔高
雅,熱情奔放,許多讀者不久定將讚歎不已,為之傾倒。世人只知道他這篇文章寫
得漂亮,而不知它的來源及產生作品的條件,這樣確實很好;因為一旦瞭解到藝術
家靈感的源泉,他們往往會大驚小怪,從而使作品失去了誘人的感染力。多麼不平
凡的時刻啊!他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