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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沫,然後緩緩流向山谷。那兒引
人入勝地架著一座小橋,橋欄用粗木製成。地上到處長著一種灌木,鐘罩形的花卉
朵朵綻開,一片翠綠。勻稱而魁梧的冷杉,莊嚴肅穆,有單棵的,有成群密集地矗
立在峽谷上的,還有的則是伸向高地,其中一棵杉樹歪斜地長在山坡上,它的根牢
牢紮在湍急的溪流邊,彎腰的樹幹氣勢奪人,蔚為奇觀。在這美麗、荒僻的地方,
除了淙淙的流水聲外,萬籟俱寂。在小溪對岸,漢斯·卡斯托爾普望見一條供憩息
的長椅。
他跨過小橋坐下來,呆望著湍急的水流和翻騰的泡沫聊以自娛,同時諦聽著富
有田園風味的單調而實際上變化多端的各種聲音,因為漢斯·卡斯托爾普愛聽淙淙
的流水聲,正像愛聽音樂一樣,甚至比音樂更愛聽。可是一當他坐下來休息,就發
覺自己流起鼻血來,鼻血來得那麼突然,他根本來不及掩住衣服讓它不沾上血跡。
血流得很厲害,而且流個不停,把它止住得花半小時光景。這時他不得不經常在小
溪和長椅間踱來踱去,一會兒洗手帕,一會兒用鼻子使勁吸水,然後伸手伸腳仰天
躺在長椅上,把一塊溼布放在鼻子上。他就這樣躺著,一直到最後把血止住為止—
—他靜靜躺著,兩手交叉託在腦袋後面,膝蓋高高聳起,閉住眼睛,耳朵聽到的只
是潺潺的水聲。他並無不適之感,放了這許多血反而使他好受些,可是覺得自己的
生命力出奇地衰退,因為當他呼氣時,他感到不需要吸進什麼新鮮空氣,只希望身
體一動不動地躺著,讓他的心怦怦地跳個不住,以後才可以再緩緩地、輕輕地吸氣。
他感到自己一下子回到過去的生活環境中。前幾天夜裡他經常做夢,夢把他近
幾天的印象一一塑造成形,如今它們又逼真而栩栩如生地在他的腦際中再現出來。
它沉醉在對過去的回憶中,對過去的一切是那麼全神貫注,以致連時間和空間的概
念都消失了。我們首先可以說,在這兒溪邊的長椅上躺著的,只是一個沒有生命的
肉體,而真正的漢斯·卡斯托爾普卻已回到遙遠的年代和過去生活過的地方——當
時的境況對他來說固然很稚氣,但卻富於冒險精神,令人心醉。
那時他十三歲,是四年級德國舊時九年制中學的四年級,相當於解放前舊學制
初中一年級。學生,穿著短褲,站在校園裡跟其他班級裡年齡相仿的同學聊天,談
話是漢斯·卡斯托爾普任意扯起來的,因為涉及的主題範圍狹窄,而且是就事論事
的,談話時間只能很短,但這次談話使他異常高興。那時正好是最後兩節課當中的
休息時間——對漢斯·卡斯托爾普班上來說,一節是歷史課,一節是繪畫課。校園
裡鋪著堅實的紅磚,只有一道圍牆和外界隔開,中間開了兩扇門以供出入,牆上鋪
有木瓦。孩子們有的在校園裡走來走去,有的成群站著,有的卻蹲著身子斜靠在校
園牆頭光溜溜的凸起部位。校園裡一片喧鬧聲。一個帽子耷拉的教師在監視學生,
他嘴裡嚼著一塊火腿三明治。
跟漢斯·卡斯托爾普聊天的那個孩子,姓希佩,名叫普里比斯拉夫。一個明顯
的特點是當人們喚他的名字時,R的聲音往往走樣,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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