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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現在他眼前時,他又一次堅信這個女人跟他一度朦朦朧朧地
追尋過的形象極為相似,後來這一形象又在夢境中出現……但瑪魯莎的笑容和她圓
圓的褐色眼睛的表情,她那拿起小手帕捂住嘴兒稚氣地顧盼的神態,還有那裡面病
得實在不輕而又高高聳起的胸脯——這一切都使他回想起另一些事,回想起新近看
到的什麼可怕的景象,因而他小心翼翼地瞅著約阿希姆,腦袋連動也不動一下。謝
天謝地,約阿希姆臉上此刻不像過去那樣顯出那麼多的斑點,他的嘴唇現在也沒有
怒氣衝衝地噘起。他只是凝視著瑪魯莎,他的姿態和眼神雖不能不說有一副軍人氣
派,但眉宇之間那種迷惘抑鬱和專心致志的神氣,令人毋庸置疑地會認定他是一個
文職人員。不過一會兒他又打起精神來,飛快地掃了漢斯·卡斯托爾普一眼,這時
漢斯正好來得及把眼鋒避開,仰望天際的某個地方。他感到這時心兒又在怦怦地跳
——莫名其妙地、不由自主地跳著,像上次在山上一樣。
星期日餘下的時間中,別的沒有什麼突出的事兒,也許飯菜方面是例外,因為
它們和平時相比做得再豐盛也沒有了,至少菜餚方面顯得更加精美。午膳時吃的是
雞凍,盆裡還有小龍蝦和去核櫻桃,冷飲以後又是糕點,盛在用棉花糖編織成的籃
子裡,此外還有新鮮的菠蘿蜜。晚上,漢斯·卡斯托爾普喝了啤酒後,又覺得比前
幾天更加疲倦,四肢也更加冷冰冰、沉甸甸的,不到幾分鐘,就跟表哥說了聲晚安
告別,急急上床,把鴨絨被子蓋住下巴,像被人擊昏似地睡熟了。
但第二天,也就是這位客人上山後另一個星期一,每星期的常規又週而復始:
這就是說,克羅科夫斯基大夫每隔一週,總要在餐廳裡向山莊療養院的全體成年人
作一次報告,凡是懂德語的,而且不是“奄奄一息”的病人,都是聽講的物件。漢
斯·卡斯托爾普從他表哥處得悉,報告的內容是一系列彼此有關的課程,是一種大
眾科學教程,總題目是“愛情是一種致死的力量”。這種啟迪性的講演在第二次早餐
後進行,正如約阿希姆一再所說,缺席是不允許的,至少會引起院方大大不快。同
時,人們認為塞塔姆布里尼真是膽大包天,儘管他的德語比任何人強,可他不但從
不前去聽講,而且對這種講演嗤之以鼻。至於漢斯·卡斯托爾普去聽講的原因,主
要是出於禮貌,其次是他對內容懷著不加掩飾的好奇心,因而他迫不及待地去聽。
然而聽講之前,他做了一樁不近人情的乖戾之事:他身不由主地作了一次長時間的
散步,使他的情緒壞得超出一切意料之外。
“你留神聽著!”當約阿希姆那天早晨走進他房內時,他劈頭就是這麼一句。“我
現在明白,這樣的日子我再挨不下去了。橫著身子躺著——這樣的生活方式我已受
夠了,叫一個人的血液似乎也昏昏欲睡。對你來說自然不一樣,你是病人,我絲毫
不想引你到歪路上去。要是你對我沒有意見,我很想一吃好早飯就經常到外面散一
會步,隨便蹓躂一會,一二小時就行。我準備在袋裡放些什麼當早餐,這樣我就自
由自在了。咱們倒要瞧瞧,散步回來後我是不是會完全變樣。”
“妙極了!”約阿希姆說,因為他看出,對方是真心實意、信心十足的。“可是
我勸你別太過分。這裡和家裡畢竟不同。散步後,得準時回來聽報告!”
實際上,年青的漢斯·卡斯托爾普懷有這樣的企圖除了身體上的原因外,還有
別的種種理由。他熱辣辣的腦袋,嘴裡常有的苦澀味兒,心頭任意怦怦亂跳——這
一切固然叫他難受,但使他更難以適應這兒的環境的,倒是這樣一些事實:例如鄰
室那對俄國夫妻的所作所為,又病又蠢的斯特爾夫人在餐桌上喋喋不休的談話,每
天在走廊上聽到的那個騎手紳士有氣無力的咳聲,阿爾賓先生的議論,周圍青年病
人的交際習俗在他內心所產生的印象,約阿希姆在端詳瑪魯莎時臉上的表情,以及
其他諸如此類的感受。他暗自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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