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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忠華是個矮小個子,他頭髮花白,臉色憔悴,身體還算結實。文化大革命一來,身為一中校長的周忠華首當其衝地受到批判。初時他還不服氣,不久見到省裡中央裡的比他大不知多少的官們也都同他一樣,甚至受到的屈辱比他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漸漸的他便看開了。幾個月的磨難也使他歷煉出超凡狀態,對群眾的批鬥,他聽之任之,造反派對他的折磨,他也隨遇而安。不想今日一大早,他就被豬頭連拉帶搡地推進了這間昔日他做一中校長時的辦公室、現在人們聞之色變的紅色風雷造反兵團司令部,而且只是他一個人,他不禁不寒而慄,心想這回是凶多吉少了,不死也得脫幾層皮,一頓拳打腳踢是免不了的。他耷拉著頭,不敢望屋內的人。“周忠華——”陳殿龍怪聲怪氣地叫著。
“是……”周忠華戰戰兢兢地應了一聲。
“把頭抬起來!”陳殿龍厲聲喝著。
周忠華抬起頭來,不看尤是可,一看嚇了一大跳。他面前站著幾個像是從地府裡突然冒出來的惡煞凶神,他就像是到了無常府裡遊走了一番。周忠華看看老胡,老胡滿臉鬍子拉茬,像個催命判官,他膽子就怯了幾分;看看豬頭,豬頭一臉橫肉,十足十是一個吊命惡鬼,他心裡抖了起來;看看豆皮,豆皮陰陽怪氣,就像個借屍還魂的殭屍,他全身冒起了雞皮疙瘩;看看陳殿龍,陳殿龍閃著兇光的小眼和似笑非笑的表情,活脫脫就像陰司地府裡跑出來的閻王,他更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陳殿龍噴了口煙,打量著他面前昔日的校長、今日的階下囚,心裡頗有小人得志的神態。他怪腔怪調地說:“周校長周大人,還認得我麼?”
周忠華點點頭。
“哈哈——”陳殿龍怪笑了一聲,周忠華認出了他,使陳殿龍有項羽做了楚霸王“富貴不歸故鄉,如衣錦夜行,誰知之者”一樣,他感到了愜意和滿足,語氣也不禁緩和了許多。他道:“周校長,你長期推行修正主義的教育路線,犯下的罪行可以說是罄竹難書,罪惡滔天,死有餘辜呀。”
好傢伙,一開口就判了他的死刑,周忠華知道跟這個流氓是有理說不清,索性不做聲,任由他說好了。豬頭見周忠華不做聲,一拍桌子罵:“媽的,你這狗雜種,欠揍是吧?我們司令跟你說話,你在這裡裝什麼聾作什麼啞?你相不相信我扒掉你的皮!”
“嗯,是、是……”不作聲捱罵,周忠華只好亂哼一氣。
陳殿龍道:“十餘年來你不遺餘力地推行修正主義教育黑線,毒害了無數的工農子弟,腐蝕了革命的後代,對人民犯下了不可饒恕罪行。你看你培養的資產階級修正主義尖子,有哪一個不是大飯桶大草包?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認老子娘,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六畜不認七葷八素十足十一個個全他媽的都是修正主義苗子……”
豬頭掰著手指道:“一、二、三、四……阿龍,還有一個九字你說漏了。”
“豬頭,你別老打岔。”豆皮道。
“這樣的尖子越多,對我們社會主義國家的破壞就越大,呸!”陳殿龍吐了口痰,又惡狠狠地道,“周忠華,你聽著,你必須老老實實向我們革命造反派低頭認罪,脫胎換骨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你他媽的如果執迷不悟,頑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條!”
“嗯……”周忠華唯唯喏喏。
“張舉的下場你見到了吧?他頑固堅持其反動立場,死不肯悔改,那是他自絕於黨和人民,成了不齒於人類的狗屎堆,這是他罪有應得。”陳殿龍扔掉菸頭說,“王大生這個老王八,被我們造反派打翻在地了,還頑固不化。我們要剩勝追擊,痛打落水狗,再踏上一隻腳,讓他永世不得翻身。現在我們放你回家,你得立功贖罪,明天一早就交一份揭發王大生反革命罪行的材料來,聽清楚沒有?”
周忠華道:“我和王書記不熟,沒有多少來往,對他不瞭解……”
“媽的,你要頑抗到底?”陳殿龍暴跳如雷,他一拳狠狠砸在桌子了,不想正好砸在兩枚倒放著的圖釘上,他痛得殺豬般嚎叫起來,“哎喲——我的媽呀……”邊叫邊甩著手。
“你怎麼了?”豆皮好生奇怪。
豬頭笑了:“嘿嘿,司令,你耍猴玩把戲呀?”
周忠華見他這副醜惡模樣,也不禁咧著嘴笑了。陳殿龍呲牙咧嘴地拔出圖釘,見周忠華居然也敢對他嘲笑,氣更是不打一處來破口大罵:“媽的,你這個走資派笑個###毛麼!”
“我們司令你也敢笑?找死了你!”豬頭惡狠狠地抓著周忠華的衣領就要打。
陳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