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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一個一文不值的窮要飯、臭苦力,現在我不是成了全縣勢力最大的造反派司令了麼?哼!哼!哼!”他連“哼”了三聲。此時的陳殿龍,就像一個紅瘋了眼的賭徒,更加堅定了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押在這場政治大搏鬥中去了。因為他知道,像他這種人,若不是逢上這種時候,他是永遠不會有出人頭地、飛黃騰達的機會的。他才不管什麼永遠忠於、誓死捍衛這一套,他熱衷的是揪出、打倒、砸爛、火燒、炮轟。打倒得越多,砸爛得越多,他升官的機會就越大,火燒炮轟得越猛,他攫取的權力就越大。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嘛。他走到窗邊,望著窗外灰濛濛的夜空,冷笑道:“媽的,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哪個朝代的高官手中不沾滿了鮮血,一將功成萬骨枯!我陳殿龍不是從狗窩裡爬出來的畜生,只配吃屎啃骨頭,不能吃肉喝湯?不,沒這個道理。媽的,我也要做一條惡虎,一條惡狼。等著瞧吧,你們,總有一天,整座古鎮都會被我踩在腳下。哼、哼、哼!”他像一條兇殘的惡狼,對著夜空發出了陣陣的嗥叫。
四
天才麻麻亮,太陽還沒露出臉兒來,整座縣城就被十數門大功率的高音喇叭陣陣喧叫驚醒了。“我們是毛主席的紅衛兵,大風浪裡煉紅心,毛澤東思想來武裝,橫掃一切害人蟲。敢批判敢鬥爭,革命造反永不停,敢批判敢鬥爭,革命造反永不停,徹底砸爛舊世界,革命江山萬年紅……”晨風把慷慨激昂的紅衛兵戰歌歌聲吹向了古鎮的每一個角落。接著,鑼鼓聲鞭炮聲從四面八方響了起來,一隊隊的工人、農民、學生、居民高唱著各種各樣的戰歌,從各個方向向一中運動場彙集,宣傳車在街頭來來往往,捲起了一陣陣塵埃,拋下了一路嘶喊。一中運動場上,數萬人聲嘶力竭地高呼著“打倒……”、“擁護……”、“炮轟……”、“火燒……”的口號,紅色風雷造反兵團誓師大會暨向走資派宣戰大會開始了。
“哈哈哈哈——”坐在主席臺上的陳殿龍,望著臺下人山人海,黑壓壓的一片人頭,他得意地笑了。昨天,他還是一個無名小卒,是一個一文不值的草民,現在,他卻成了古鎮大名鼎鼎的造反司令了,他跺一跺腳,古鎮都要震一震,僅僅只是一夜的功夫。真是天有不測之風雲,人有霎時之禍福呀,陳殿龍好不躊躇滿志。“這就是造反,這就是革命?嘿嘿,真他媽的有趣。”他笑了。他想起在電影院看過的蘇聯影片《列寧在十月》,一時間,他彷彿覺得自己也成了萬人景仰的領袖。
“革命造反派戰友們,紅色風雷造反兵團誓師大會現在開始!”周紅激動得沙啞著喉嚨喊。臺下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和鑼鼓聲,人們唱起了雄壯的歌曲:
“工農兵嗨心最紅,革命路上打先鋒,拿起筆桿去戰鬥,牛鬼蛇神要肅清……向反黨黑線猛開火……”
“……造反有理!造反有理!根據這個道理,於是就反抗,就鬥爭,就幹社會主義……”
“工人階級硬骨頭,跟著毛澤東我們向前走……革命的路上決不停留,高舉紅旗永遠向前……”
嘹亮的歌聲此起彼伏,一浪蓋過一浪,一時間,人們群情激昂,熱血沸騰了起來。
陳殿龍望著主持大會的周紅,嘴角里露出一絲讓人不易察覺的哂笑。她原名邵虹,運動一來她連名帶姓一塊兒改了,取世界一片通紅的意思。陳殿龍心裡憤憤不平地想:“他媽的,這臭孃兒也真幹得出,連祖宗八代的命她也要革了,真是邪門。造反,自家祖宗的反也能造的麼?”陳殿龍雖然很為邵家祖先憤憤不平,但他還是佩服周紅革命的徹底性和堅定性。他想自己的名字封建意味也太濃了,今天一大早他就鄭重地宣佈,為了表示自己海枯石爛不變心的堅定意志,他也把名字改成了紅彤彤響噹噹的錘不扁砸不爛的時髦貨——陳革命!他本想也來個猴子學人樣,連名帶姓徹底改成甄革命的。但想想又不妥,雖然他陳家祖宗沒有積陰德,沒給陳殿龍帶來什麼好處,但他不能斷了他陳家祖宗的根,讓陳家絕了後,只好來個折中,改名不改姓。“媽的,我好歹都還是陳家祖宗的後人,不會斷了陳家的香火。不像那野娘兒們,連祖宗都不認了,真是豈有此理。”
周紅從國內到國外講了一通大好形勢,講了一大篇造反奪權對於反修防修的重要性及深遠的歷史意義,接著她宣佈紅色風雷造反兵團領導成員名單。陳殿龍雖然早早就知道自己確確實實是坐了第一把交椅,但他心裡還是十分緊張,他伸長著脖子豎起耳朵全神貫注地一字不留地捕捉著周紅的聲音。“司令:陳革命,副司令……”陳殿龍不由得愣了,“他媽的這個臭婊子,怎麼突然把我給刷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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