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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
「我有一筆前,數目是十萬美金,一向託由現在美國的宋子良先生保管。宋先生是講道義的朋友,這筆錢除了他和我以外,就沒有任何第三者知道了。我只有這筆現款,留給家屬做為生活費用。」
七日,凌晨五時,杜先生的病況突起變化,在一陣急喘之後,他面泛苦笑的對我說:
「京士,這一次,算是到了我們永別的時候,我希望你從今以後,對你的這些弟妹要多加照料,盡力協助。恆社的社務你要負責維持,你須記得,做事情需要魄力,同時更少不了金錢。」
言罷,杜先生轉眼盯視他的家人,鄭重其事的說:京士有十萬塊港幣存在我這裡,你們應該即刻歸還。」
我聽了,大吃一驚,連忙當眾否認,這是子虛烏有之事,我何曾有十萬港幣存放在先生手裡?我明明知道,先生故意這樣說,純然是為了顧念恆社同仁來日的團結,他想交給我十萬港幣,以充恆社的經費,卻又不便直指,於是乃以存款為託詞。先生對於門生弟子愛護之深,用心之苦,確實令人深切感動,永矢弗諼,但是我卻唯有衷心銘感而已。
我一再否認,先生卻再三堅稱如故,移時,先生又說:
「啊,朱汝山那邊,我還有十萬塊錢。」
朱家是上海豪富,汝山兄當時正在杜先生的病榻之旁,以先生語焉不詳,立即宣告的說:
「先生,你交給我的是十萬港幣,不是美金。」
杜先生點點頭說:
「不錯,是港幣,不是美金。」
翌日,朱汝山兄便打了一張十萬港幣的支票,面呈杜先生,先生一定要把這張支票交給我,我不受,先生居然氣得罵人,無可奈何,我只好當著先生的面收下,使他心安。一個轉身,我又把支票還給杜夫人。
這一整天,先生都在安排家務,語語叮嚀,有條不紊,其間他曾喟然長嘆,感慨萬千的說:
「自從共匪禍患大陸,我早早地把杜美路的房子賣了,賣房子的錢,本來是想移作逃難的資斧,那裡想到這筆錢不及三年就快光了,物質上這麼困難,精神上我更加苦悶。苦悶吧,苦悶吧,讓它去悶到底好了,反正我要走啦!」
當其時,鐘鳴六響,杜先生突告昏厥,忙亂中有人把他的脈,發現他脈息全無,而便溺猶在自洩,侍疾諸人嚇得手足無措。六點二十分,吳必彰醫師匆匆趕到,施用人工呼吸法,竭力搶救,直到七時正,杜先生方始悠悠醒轉,恢復呼吸。八點鐘接連打兩次強心針,神志漸漸恢復,八時四十五分他勉力坐起,命我逐一朗讀他的三封遺囑。
從枕頭底下掏出圖章,由萬墨林兄協助,他在三封遺囑上用了印,再請錢永銘、徐採丞、吳開先、顧嘉棠和我作見證人,一一分別籤蓋家人親友環立四周,氣氛之沉鬱肅穆,及今歷歷如在眼前。
八日,正值立秋,杜先生時醒時眠,貌極委頓,嘴裡躁渴,頻頻呼備西瓜汁。十二點鐘忽告清醒,他眼睛望著親友們說:
「我要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你們還有什麼事情,趕快趁此機會問我。」
側過臉來,杜先生又望著我問:
「宋子良先生的覆電來了嗎?」
「來了。」我應聲而答:「宋先生說是有這麼一筆錢存在他那裡,除了本金,這些年來還添了些利息。」
「很好。」先生連連頷首,眉宇間洋溢一片欣然自慰的神情。
這一天,大概是杜先生的排洩系統已告損壞,無論大小便,都必需藉由手術之助。他身受的痛苦誠非筆墨所可以形容,因此他曾籲求般的說:
「我的病已屬無可救藥了,你們千萬不要再用藥物吊住我,使我臨終還要吃盡苦頭。」
八月九日晨起已呈精神恍惚狀態,發譫語,答非所問,但在外表上看來似乎又有起色,這時親友們頗感振奮,有人建議更換主治醫師,送先生到養和醫院急救。先生聞言不以為然,他怫然變色的說:
「該辦的事我都已經給你們辦了,何苦還要另外增加我的痛苦!」
自此,從八月十日到十二日,先生一直陷於昏迷狀態之中,不眠不食,不言不動,但我看得出來,他在茍延殘喘,彷佛有所期待。
十二日,吳必彰、梁寶鑑兩醫師俯允親友要求,並杜先生子女籤立字據,於深夜一至三時,輸血二百五十西西,遂而漸告甦醒,唯口已噤,目難張。八月十三日復告昏厥,經護士急注強心劑,十四日以後竟以銅梗為通小便,悲夫!先生彷佛知覺全失,不關痛癢。十六日下午二時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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