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第3/4 頁)
高高坐在上面的荀卿,有一種令人仰視才會生出的威嚴,讓李斯惶恐得不敢抬頭仰望。他以前見過不少鄉間城裡的學士儒生,卻從未面對過大師。讓他微微吃驚的是,大師實際並不高大言”。政治上揭露君主為天下之大害,肯定天下之治亂,終在,遠不像士子們傳說中的那樣身材魁偉,不過,矮胖的身材倒使大師平添了一些平易近人之處。
李斯定了定神,趨步上前,一邊執禮,一邊大聲說道:“弟子李斯,拜見大人,願從大人學帝王之術。”
話一出口,只見上面端坐著的荀卿,臉色一變,已滿是惱意了。
一陣靜默。
“我不懂什麼帝王之術。”荀卿不高興地回答說,眉頭鎖得更緊了。
李斯知道自己第一句話就說錯了,但不知錯在哪裡。他呆立在了那裡,一時不知所措。
投師荀門,李斯最擔心的,就是荀卿拒絕收下自己。
一路上爬坡越澗,風餐露宿,辛苦異常,就是為了拜荀卿為師。當上了“荀卿弟子”,對於庶民出身的自己來說,無異就是踏上了仕途的捷徑。不然,自己一輩子就只能是一個從郡府領點柴米勉強謀生的小吏,永遠成不了享有朝廷食祿的大夫。
為了湊足學費,他特地背來了幾袋子糧食,有小麥、玉米,還有黃豆和綠豆。為此,從上蔡到蘭陵,不過十天的路程,他卻走了整整二十多天。一般弟子求學,都是帶幾串乾肉來,沒人扛著幾袋糧食來拜師。但他能搞到的就這些五穀雜糧,所謂“靠山打狼,靠倉吃糧”,沒有別的辦法。糧食這東西,瀝是沉了點兒,也只好辛辛苦苦地扛來。這幾袋“學費”,在進“勸學堂”時,全被門人扣下了,說是要檢查一下,怕裡面藏著什麼兇器。
現在,他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什麼帝王之術?我所知者,修身而已。”過了一會兒,荀卿又說道,像是繼續剛才的話題,又像是看到眼前年輕人窘迫的樣子,有些不忍,語氣緩和了下來。對同輩學人,荀卿向來是不留情面的,但對青年,就像所有大師一樣,總是要加以呵護的。
神色尷尬的李斯,馬上反應了過來,趕緊說:
“李斯願學修身。”
荀卿微微點了點頭,眉頭微舒,臉上也露出一絲笑容,問道:
“是何方人氏?”
“回稟大人,小的……”
“不必如此拘禮。這裡不是官場,”荀卿打斷李斯的話,“再說,你我都是讀書人,讀書人不分大小。”
“是的,先生。”李斯恭敬地回答說,“弟子是楚國上蔡人。”
“上蔡?”荀卿似乎有了興趣,“是不是當年仲尼被多日圍困而‘講誦絃歌不衰’的地方?”
“是的,正是那地方。”
“君子固窮呵!”荀卿感慨萬分,“孔子一生坎坷,困於陳、蔡之間時,幾天沒吃沒喝,差一點餓死。當時,他問身旁的弟子:‘我們不是野牛猛虎,為什麼會被困在曠野中呢?’”
李斯剛進“勸學堂”時,曾看到牆壁上,有一個牛頭,與聖人名言掛在一起,當時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此時才明白,原來其中也大有深意。可牆上只有牛頭,不見虎頭,可能是大師年輕時射虎不成,只打了一頭野牛。
荀卿扭頭望著窗外,目光深逮起來,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
“當時,於路說:‘也許夫子還未達到仁的境界,所以人家不相信我們。’這話完全是壞疑的論調,孔子聽了很不高興;子貢說:‘夫子之道過於高深了,所以天下不容。是不是應該稍稍降低些標準?’這話頗有修正的味道,孔子聽了也不滿意;最後,顏回說:‘夫子之道至高至深,天下因此不容,但不容又有何妨?天下不容,方顯出君子之本色!’這話說得是何等的好啊!孔子聽了,一天都欣欣然的。在艱難困苦之時,顏回能堅定不移,毫不動搖,經受住了考驗,不容易呵!顏回能如此,是因為他有信仰。君子沒有信仰是不行的。幾天缺水斷糧,沒有信仰如何堅持得住?顏回畢竟是吃過苦的人,當年住在陋巷裡,一簞食,一瓢飲……哦,扯遠了……”
“弟子一定以顏回為榜樣。”李斯恭立著,小心翼翼地回答,“作一個有信仰的君子。”
荀卿的目光回到了站在面前的李斯身上:
“當君子不易呵!我三歲識字,五歲讀聖人之書,二十歲遊學各國,如今六十歲了,仍一事無成。”
“先生太自謙了。”李斯小聲說,“海內學子,沒有不以先生為泰斗的。弟子出身貧寒,沒有機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