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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劉賀,我說:“小心看著他!萬一他突然死了或是自殺,我就有負天下、背上了弒君的罵名。”
當我做完這一切,愚蠢的劉賀居然還沒意識到自己的下場,仍然對左右叫囂說:“我那些舊臣犯了什麼罪,大將軍要把他們全都逮捕?!”
片刻之後,太后召見他的詔令就到了。劉賀至此才有了一絲恐懼,他說:“我有何罪?太后要召見我?”
你有何罪?我在心裡冷笑,愚蠢、傲慢、荒淫、囂張、結黨營私、自行其是、不守法度、不納諍諫……如此種種,哪一條不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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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光:是棟樑,還是芒刺?(14)
這場廢黜行動至此已經接近尾聲,剩下來的,無非是走走過場而已。
劉賀被帶到了承明殿,跪在太后面前聽詔。尚書令高聲宣讀了我和楊敞、張安世等三十六位大臣聯名彈劾昌邑王的奏章,其中備舉了他的斑斑劣跡和種種罪狀,最後的結論只有兩個字——當廢!
我說過,要讓一個人當不了皇帝,理由隨便找都有。
當然,他最大的那條罪狀在奏章中是不能提及的——那就是他嚴重觸犯了我的權威而又不思悔改!
宣完奏章,太后朗聲下詔。就一個字——“可!”
我聽見我孫女清脆的聲音中仍然有一絲稚氣未脫。可在此刻的大漢帝國,她的聲音卻象徵著帝國的尊嚴,具有至高無上的權威。
昌邑王劉賀的二十七日天子夢就在這一個字中徹底終結。
我讓劉賀站起來,然後再跪下去,行禮接受詔令。
那一刻,我看見劉賀的眼中流露出無盡的惶惑和恐懼。也只有在那一刻,我才想起,其實他還只是個孩子——就像我的外孫女,堂堂大漢帝國的皇太后也不過只是個孩子一樣。
可他們稚嫩的雙肩卻往往要撐起一個帝國賦予他們的重量,然後不知何時,又忽然會被卸掉。在命運的翻掌之間,一面是生命中的難以承受之重,另一面頃刻就是生命中的不可承受之輕。或許在你們看來,這有點殘忍。可這就是現實——這就是我們所屬的這個時代無所逃避的遊戲規則。無論我個人如何看待它,首先我必須得遵循它。我可以在這個規則裡最大限度地發揮我的個人才智和主動權。可是,我仍然溢不出規則之外。就此而言,我並不比昌邑王劉賀和我的孫女上官太后更為幸運。如果有人告訴我,這套規則中的某些慣性力量還將在我身後延續達兩千年之久,我可能會表示驚駭。同時也會對兩千年之後的你們說一聲:設計一個好的遊戲規則是何等重要。因為它事關你們的幸福。每一個人的幸福。
至於說什麼才算是好的規則,很抱歉,我不知道。它可能需要你們每一個人去付諸思考,同時有所行動。一旦你們這麼做了,就算沒找到最好的,應該也能找到一個最不壞的。
兩千年後的你們,難道不能比我們聰明一點?
那天劉賀跪地接詔的時候我看見他的雙腿在不停地戰慄。然後他茫然的聲音最後一次在未央宮中響起:“我聽說,‘天子有諍臣七人,雖亡道不失天下!’我何以竟被廢呢?!”
你說得沒錯。我在心裡說,可就在幾天前,你把那些諍臣扔進監獄裡去了,你忘了嗎?
“現在太后已經下詔將你廢黜,你如何還能自稱‘天子’?!”我冷冷地看著他說。然後我走過去親手解下他身上佩戴的天子璽綬,交給了太后。最後我扶著他走下大殿,來到了金馬門外。群臣都跟在後面送行。劉賀向西遙拜了一下未央宮闕,說:“我愚鈍,難以擔當大漢社稷。”
這是我唯一一次聽見劉賀說了一句明白話。
我把他送到了設在京師的原昌邑王官邸,略微沉吟之後,我向他道別:“你昌邑王的行為自絕於天,臣寧可負王,不敢負社稷!願王自愛,臣從此不復能在你左右了。”
說完我的眼眶就溼潤了。這並不是在故作姿態。從個人角度而言,我對劉賀的憐憫多於憤恨。我說過,我們都在規則之內。所以,並不是霍光廢了劉賀,而是權力的遊戲規則把一個不合格的皇帝淘汰出局。
而我霍光只不過是它的執行者。執行者遲早會被換掉,可規則永在。所以,我不知道那天與劉賀告別時情不自禁流下的淚水中,是否有一絲兔死狐悲的意味?
終我一生,那幾滴淚水並沒有應驗什麼。然而,就像你們所知道的那樣,在我身後,霍氏家族遭遇了一場滅頂之災。從那場災難往回看,誰又敢斷言,我送別昌邑王的淚水中沒有隱含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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