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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之情,從統一大業的角度提請秦王維護天下共主的道德形象。換句話說,他希望秦王能意識到——這不是一個感情問題,而是一個政治問題。嬴政終於豁然開朗,親自駕臨雍城把太后接回了咸陽。
最後我就要告訴你們嬴政上臺後對我的所作所為——雖然我實在不願意提起。
嬴政屠滅嫪毐貶謫太后之後,曾經一度想殺了我。
因為他認為我必須對這一切負責。
是的,也許我真的要對這一切負責。我也完全可以理解他當時的心情。可不知道為什麼,當我聽到他要殺我的訊息時,我的內心還是感到一片荒寒。我真想大聲對他說——我是你的父親!你這是在“弒父”!
當然,我沒有喪失理智,所以我沒有這麼做。
我並不懼怕死亡。我懼怕的是毫無意義的死亡——如果我死在自己親生兒子手上,成了那個流氓嫪毐的陪葬品,那麼我的死亡就將成為一種笑談。
我甚至也不懼怕失敗——如果一個人已經竭盡全力卻仍然無法戰勝他的敵人,那麼他雖敗猶榮。可是我看不見敵人,所以我懼怕這種沒有敵人的失敗。
讓我欣慰的是,我那三千門客沒有白養,他們群起而勸諫秦王,一再強調我一心一意輔佐先王所立下的不世之功。嬴政無奈之下收回了他的誅殺令。
我總算免於一死,可我的政治生命就此終結。
秦王政十年(公元前237年)十月,嬴政免去了我的“相國”之職,保留“文信侯”的爵位,把我遣回了封國河南。
那是一個蕭瑟的秋天。風中落葉漫卷,天地一片蒼茫。我坐在顛簸不已的馬車上,看見一生的道路都在我眼前搖晃。這麼快,我就要抵達終點了?
讓我自己都有些始料未及的是,回到封國後,我非但一點也不寂寞,反而活得比以前更為熱鬧。諸侯們一聽說我下野,紛紛派遣使者前來慰問。各國的名流政要也絡繹不絕地前來拜訪。一時間,我在洛陽的府邸門庭若市、賓客滿堂。我在大秦十年為相所樹立的政治威望,於此得到了最充分的體現。我知道,絕大多數來訪者都抱有一個相同的目的,那就是請我再度出山,輔佐他們的國君成就霸業。我笑著敷衍著他們,對他們的所有試探和遊說一概不置可否。
我還能東山再起嗎?
能。
可是我不想。因為我是秦王的父親,我不可能幫助別人來對付自己的兒子。我也不可能用另外一個十年,來親手摧毀自己前一個十年所締造的功業。我之所以沒有明確拒絕那些來訪者,是因為我喜歡朋友、喜歡熱鬧、喜歡與人交流思想、喜歡縱論天下風雲。
或許,我天生就是一個政治家——我也希望自己永遠都是。我不希望自己像所有孤獨的老人那樣在一個被人遺忘的角落裡度過餘生。所以,我希望直到我臨終的那一天,我依然能夠面對眾多畢恭畢敬的來訪者暢談我的政治思想和治國理念。我希望直到那一天,我依然擁有樂觀的心態、敏捷的思維、雄辯的口才和常新的智慧……
然而,嬴政打斷了這一切。
他斷然發出了最後通牒,終結了我生命中最後的輝煌和最後的夢想。
是他給我這個平生自負的老人上了最後一堂課——一個失敗的政客沒有資格再意淫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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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不韋:咸陽,今夜請將我遺忘(15)
我承認,他是對的。一個剛剛上臺的執政者,是該擁有最敏銳的政治嗅覺,以便隨時斬斷所有舊勢力死灰復燃的可能性。而我回到洛陽後的所作所為,已經觸犯了任何一個新君最根本的忌諱。所以,作為一個年輕的政治家,嬴政懂得如何做,正是他走向成熟的標誌。
我替嬴政感到高興,同時也為自己感到悲涼。嬴政的最後通牒說得很清楚,要把我和所有門人全都遷徙到蜀地。也就是說,我不再是文信侯,不再享有封國食邑,不再有機會與各國賓客交往。我將作為一個卑賤的政治流放犯遠赴那個邊瘴之地,在惡劣的生存環境中,在痛悔交加中,在無邊的淒涼與絕望中——了卻殘生。
我能接受這樣的終局嗎?
不能。
所以,我必須做出自己的選擇。
嬴政還在信中對我發出了這樣的質問——君何功於秦?秦封君河南,食十萬戶?!君何親於秦?號稱“仲父”?!
我說過,我完全可以理解自己的兒子。這麼多年來,面對自己謎一般的身世,面對我這個大權獨攬的“仲父”,嬴政已經遭受了太多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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