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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讓織出這上好料子的師傅見了,非立時吐血不可。
弱颻想起了那兩隻圓潤白嫩的手指,這手指之前怕是從未觸過針黹罷;縫出一件如此的新衫於紫大小姐來說,應是樁極浩大的工程;看到這衣裳穿在展銘身上,她該多麼得意呀?弱颻轉了頭去看窗外,窗外垂楊已濃翠逼眼,上次見時,才只是剛剛露出些鵝黃的芽頭。人都言物是人非,可你看這高樓,看那窗外,又有那一點還似那個春雨輕寒的午後?
這天夜裡,弱颻好容易讓雷老爺子睡下。聽見他的鼾聲平和下來,弱颻輕手輕腳從雷老爺子懷裡掙脫,滾到了床緣上,遠遠避開了他。天太熱了。
大開的視窗裡沒有一絲涼風,枝葉如畫在簾上,紋絲不動。天地間似一口巨大的蒸鍋,悶熱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窗外蟬聲陣陣,每一陣起來時,就如將一生一世的力量在這一聲中用盡,好似有無窮無盡的抑鬱焦躁,只能用這樣的躁聲吼出,散於夜空。弱颻發覺自己眼中含滿了淚水時,已經不來及了。兩汪冰涼的液體順著她的面頰緩緩滾落,是這個夜晚僅有的清涼。她突然死死地咬緊了枕頭,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地嚎啕大哭起來。
第三章 秋
弱颻從沉甸甸的屍身中抽回了刀,看著那人無聲無息地沉下水。血色從刀口中湧了出來,嫋嫋升起在水中,就如煙花在夜空中綻放。
五年了,弱颻望了望手中的刀,自那夜殺了顧大少後,這把緬刀就已成為她手臂的一部分。雷老爺子傳她的斷流刀法,終於也已練成。弱颻頗有些得意地想:“以現在我的武功,在蘇城怕也沒有幾個對手了罷?”
一串串的水珠順著她的身子淌下來,在腳上匯成一攤水漬。楚方見到她,有一剎那藏不住的失神,卻又馬上鄭重起來,對她說:“情形不大對。”“怎麼了?”弱颻看了看四周,紫家的門下已盡數為他們所殺。“盡數?”弱颻突然明白過來,她急促地呼吸了幾下,道:“這一路太弱了,難道……線報有誤?大少爺那一面只怕……”楚方收劍回鞘,道:“我們趕緊回去!”
馬蹄在蘇城平坦的石板上縱躍如飛,驟雨般的蹄聲踏破了許多蘇城百姓的酣夢。這是個無星無月的黑夜,這樣的夜色總讓人生出許多無端的擔憂。
雷府已遠遠在望,正門在這最深的夜裡敞開,松明的煙味飄至弱颻的鼻端,以至於她都不再訝異那門口如晝的光亮。壓抑的抽泣聲斷斷續續地傳入弱颻耳中。弱颻與楚方對視一眼。難道……當真是……
當二人趕到大門時,人群正開啟了一道縫,尋常這時節早該歇下的雷老爺子走了過來,步伐急切。弱颻在馬上越過眾人的頭頂,看到他揭開了人群中間那具屍首面上的白帕。熾白的火光中,大少爺安詳地躺在那裡,就如他生前一般。突然雷老爺子噴出一大蓬血,盡數落在大少爺的面上。於是那樣溫和的笑意也被這怵目的紅色沾染上了詭異的猙獰。
“老爺子,老爺子!”弱颻跳下馬去,飛過眾人的頭頂,帶起的風聲讓火把上的焰光都為之一低。弱颻扶住了雷老爺子,讓他的頭顱靠在自己的胸口上。雷老爺子竟暈了過去。
這一戰的輝煌戰果怕是黑復自己也絕沒有想到。原以為最多不過是成功地刺殺了雷家大少爺,誰知自從雷家大少爺死後,就有傳言說雷老爺子受不了打擊,已經不行了。本來蘇城人尚不信這話。這等事放在旁人身上或者倒是真的,可是向來剛強的雷老爺子怎會就此撒手?大家都以為這是雷家放出來的風聲,暗地裡準備著報復紫家呢。可是雷老爺子再也沒當著外人露過面,就連大少爺出殯也不曾見他。這傳言竟似越來越真了。
“今兒這事非說個明白不說!”女人高拔了的叫聲銳利如針,刺得人耳膜隱隱生痛,“這個家,到底是誰說了算?”
“還有什麼好問的,大哥死了,自然就是老二承業,天公地道!”
“我呸,你是什麼出生,當誰不曉得?婊子養出來的兒,還想上正席?”
“是說誰是婊子養的?你……老虔婆,你以為你是什麼正經原配……”
“你敢罵我娘?”便有劍刃拔出鞘來的聲響。
“怎麼?想打?”同樣的劍鋒破空之聲,“今兒來個比劍爭位也成,省得有人總端著個嫡子的架子,看誰……”
“咣噹”一聲脆響,茶盞被扔了出來,在地上碎成了齏粉。“滾……”雷老爺子朽槁如枯木的手從錦帳中垂了出來,他半坐起的身影映在那些團簇的刺繡上,讓滿屋子男女都是一驚。沒料到已三日未進水米的雷老爺子居然坐了起來。“我……我還沒死,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