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第3/4 頁)
吃誰的奶水長大後就隨誰。九斤長得像個牛犢子一樣壯實,也有著牛一樣的脾氣。他爹從小就特別嬌他,真是含在嘴裡怕化了,頂在頭上怕嚇著,幾乎是不讓離他的身。去茅子里拉屎都跟著,下地幹活也帶著,也不讓他跟孩子們湊群。長到十幾歲,還恨不能把寶貝兒子拴在褲腰帶上。當父親的倒是不少讓他幹農活,早早地教他挑水推小車,教他耕耩鋤刨,教他揚場打篩子……九斤很快成為莊稼地裡的一把好手。父子倆種出的莊稼比一般人家長得都強,小日子過得相當瓷實。九斤二十歲那年,他父親就死了,家裡就剩下他一個人。
第二章 瘋子(12)
九斤正當找媳婦的時候,村裡積極的人家就開始響應上級的號召,組成互助組。幾家為一個單位夥著種地,但大多數人家還都是單幹。單幹跟在生產隊泡工分不一樣,憑的是力氣吃飯。九斤除了脾氣有些古怪,不合人群外,長得身大力不虧,莊稼活又抄得起放得下,小日子過得也好,做媳婦的進門就可以當家。因此,給九斤說媒提親的不少。九斤頭一個相看的是周村的閨女,人長得也漂亮,只是提出了一個條件,說九斤要是加入互助組就嫁給他。九斤沒有答應,親事也就吹了,那人就嫁了本村,早就成為村裡的婦女主任。九斤又連著相看了幾個也沒相中。入社運動就開始了,先是自願,後是說服動員……半個月時間,村人稀里嘩啦地都入了社,只剩九斤一家釘子戶。村幹部和工作組的人就輪番給九斤做思想工作,可說到一百一,九斤就是不入社。工作組就往社裡拉他家的那條大黃牛。黃牛是他家母牛的兒子,是九斤親自養大的。黃牛正當年,腿腳十分利索,幹活很是地道,特別地通人性,從來也沒有頂撞過人。黃牛眼望著主人,就是不跟工作組的人走。村幹部就拿棍子狠勁打它。黃牛被打急了,先是把前面拉它的人頂了個趔趄,後又把打它的人撞了個跟頭……九斤“籲——”了一聲,黃牛才聽話地回到主人身邊,瞪著兩眼怒視著眾人,一副誰敢上前就要跟誰拼命的架勢。
人們把受傷的工作隊員抬走了,九斤把黃牛拴在門前,回到院子裡幹活去了。工作組和村幹部很快就回來了,帶來兩個拿槍的民兵。兩個民兵瞄了瞄準,就朝黃牛的腦袋開了火。黃牛立刻倒在了地上,被槍子兒打穿的兩個洞咕咕地往外冒血……九斤聽到槍聲,趕緊從院子裡跑出來,跪在地上抱著黃牛的頭,黃牛絕望地看看主人,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九斤放開喉嚨,像死了親孃一樣地號啕大哭,邊哭邊用拳頭捶地,捶得兩手都流血……大哭一場過後,九斤就傻笑起來,笑過之後對黃牛說:“你太累了,躺下好好歇歇……”他守著黃牛呆呆地坐了一個通宿。第二天早晨,拿著菜刀,站在門前罵起大街來:“我就他媽地不入社,有種的就來……王八羔子,兔崽子……甭勸,勸我也不入社……”九斤從那時就開始瘋了,工作組和村幹部再也沒人勸他入社,古莊就剩下瘋子一家單幹戶。
嬸子插話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呀!”
叔叔接著說:“以後人們就都忘記了他的名字,都喊他瘋子。瘋子的地種得比生產隊的好,糧食打得多。無論他家日子過多好,再沒人給他介紹物件,就成了光棍。實際上,瘋子人不錯的。別看他不入社,麥熟和大秋,他準時地給國家上繳公糧,一個人的公糧比全村人的平均數都多。他從不偷摸,人相當耿直。瘋子地種得好,從不花多餘的錢,細得牛毛讓鋸鋸。誰嫁給瘋子,準包不了屈,要比嫁給生產隊的社員強。”
嬸子說:“強也沒人找一個瘋子。”
叔叔說:“瘋子的飯量特別大,一個人頂三個人吃,虧了他沒有入社,就是入社,每天人均八兩糧食,餓也得把他餓死……”
天還沒有亮,我還困著呢,不知不覺地又睡著了。叔叔和嬸子至於後來說了些什麼,幹了些什麼,我就都不知道了。
8
大年初一。
一陣陣的鞭炮聲稀少下來,空氣中瀰漫的火藥味越來越淡。吃完五更的餃子,天也就完全亮起來。 。。
第二章 瘋子(13)
爹和叔叔到有長輩的人家拜年去了。
媽媽領著嬸子也到有長輩的人家拜年去了。
過年畢竟有著過年的樣子。牆壁上多了兩張《智取威虎山》的年畫,屋裡比平時收拾得乾淨整齊。家裡還準備了瓜子和一盒“永紅”牌香菸,爺爺又套上叔叔結婚時給他做的新褂子,奶奶換上走親戚時才捨得穿的那身衣裳。爺爺奶奶年歲大,輩分也大,給他們來拜年的剛走了一撥,馬上就又來一撥,甚至是前一撥沒走,後一撥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