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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鐵鑼上,聲聲搗腸掏肚。海樹理有力動不得,有理講不得,呆在馬背上,臉色忽青忽白,身子微微顫抖,幾次險些顛下馬來。
還好,鬧了半天,乏驢收了哭聲,高喊一聲:
“送海大人上路!”
“送海大人上路!”
在滿地一片喝喊聲中,海樹理帶著他的徵稽隊出了北門,落荒而去。
幾天後,海樹理回來了,他的坐騎馱著他回來了,開春了,天氣漸熱,他的隊員們個個捂著鼻子,過街道時,屍臭味燻得人人躲避不迭。隊員們眾口一詞說,海隊長是不慎落馬摔死的。鐵徒手分明在他的身上發現了幾處刀傷。不過,他啥話也沒說,嘴角浮起了一絲不易覺察的笑容。
海家的變故還沒有完,過了幾個月,時令已到了夏天。一個深夜,海家大火沖天,一座格局宏闊的院子被夷為白地,全家老幼主僕全部葬身火海。據知情人說,本來是可以逃出來幾個人的,但,大門不知讓誰反鎖了。海家還留下一個人,他是海豁豁的爹海綹綹。他不學好,整日與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他立志要拜乏驢為師,修煉偷竊之術,他爹認為他給先人丟臉了,把他趕出家門。他是海家唯一的傳人,只是他家傳給他的只有一片燒焦的爛磚破瓦,還有壞名聲。他不在乎這些,他只想讓乏驢傳他手藝。乏驢原來接納他,是要讓他丟海樹理的臉的,海樹理死了,海家散了,乏驢便將他逐出師門。他只學到幾招皮毛,他的本名沒人再叫,漸漸忘乾淨了,綽號卻被人記牢了:綹綹。
青白鹽 十一(1)
我和哈娃要到海豁豁家去,路不算遠,平時蹦蹦跳跳,唱著歌兒,罵著人,屙泡屎的工夫就到了,可在這段時間裡,我感覺到去他家的路是那樣漫長。我的腦子裡全是怪想法,怪想法比裝滿了的一對大號木桶的水還要重,我把屙硬屎才用得著的勁兒都用上了,就是挑不起來。勉強挑起來了,跌跌撞撞,半桶水灑了,肩上輕一些了,我才可走出幾步。這都怪我的爺爺馬登月,這個老閒漢,什麼正經事不幹,一天到晚,盡給我講這些老掉牙的爛髒事,我的腦子原來多幹淨呀,除了吃,便是玩,頂多在與哈娃藏貓貓玩時,抽空跑到爛馬車下,從年幹部和葉兒乾媽那裡混幾顆洋糖甜甜嘴。馬登月讓我的心裡長滿了雜草,那草像雨後的冰草一樣,呼呼呼,嗤嗤嗤,看得見,它們在生長。和杏娃打了一架,那一架,我與哈娃聯手,取得了空前大勝。按往常的脾氣,我與誰惱了,是不會主動搭理誰的,除非他纏著要跟我和好。可這次,我太渴望去海豁豁家玩了,我想眼睛盯著看,戰敗的杏娃是一副什麼好玩的眉眼。我又知道了杏娃他老太爺,他爺爺,他爹海豁豁的許多往事,他家居然與我家有那麼多糾纏不清的事情。以前的事情跟我無關,一人做事一人當,這我知道。我只想成為新的故事的主角。我跟我爺馬登月是兩路人,他喜歡拿別人的故事逞能,在我這種屁事不懂的娃娃面前,顯示自己的飽經風霜。這不是我的風格。我與他相反。我的歷史由我創造。別人的事與我無關。哈娃沒有公開表明自己的人生態度,他是那種不善於表達自己的人,他是一個徹底的行動者。他的行動大多都是由我策劃的,我能感覺到,他的想法與我有著驚人的一致。這讓我倍感欣慰,又讓我倍感沮喪。因為,我發現,我並非茫茫人海中的惟一。
海豁豁家正在殺豬。海豁豁是個屠夫。他靠殺豬為生。這是個好差事。他一直走村串戶替人殺豬,平均兩天總會有一家人請他去殺豬。按照鄉里約定俗成的古老規矩,替人殺豬是不收工錢的,報酬是所殺豬的脖項那一圈肥肉,豬的兩隻蹄子,豬尾巴,還有豬尿脬,都歸殺豬人所有。還有,給誰家殺豬,誰家從工分簿上給殺豬師傅划過去十分工。這是最強壯的社員一天獲得的最高工分,所謂男十分,女八分,老漢娃娃掙六分。知道掙十分工要出多大的力氣嗎,說出來,幾十年後,你的肛門都會涼颼颼的,不說了,我這人天生心善。糧食是按工分多少分的,農閒時節,社員沒活可幹,沒有工分可掙,正是殺豬辦喜事的高潮期,這時,海豁豁的殺豬刀才掄歡勢了,每年全村就屬海豁豁出工少,可他掙的工分最多,他家分的糧食最多。杏娃一直有肉吃,都是豬脖子上的肥肉,他有時當著我們的面吮豬尾巴,他還有似乎永遠也吃不完的豬灌腸、豬蹄子,他還有源源不斷的豬尿脬玩,還有源源不斷的白麵鍋盔吃。他把豬尿脬在浮土中揉搓乾爽了,嘴對著口兒,吹足了氣,往地上一摔,可以彈起老高。他把寸厚的白麵鍋盔裝在書包裡,在上學路上,走兩步,掏出來咬一口,裝進去,再走兩步,再掏出來咬一口,走一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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